季瑜抬首,他瞳孔微微放大了,此刻眼中的兴奋远超迷惘,吊诡的猩红色一点点攀上他眼角,像红鲤细密的鳞。
“藏好了,小阿瑜。”李程双点了下他的鼻尖,温温柔柔地说,“你这幅样子,可不能让父兄瞧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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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朝天阙下了今春第一场雨。
雨丝绵而细,天地萧瑟,山影朦胧。季邈自校场打马回卫所时,便见一人立在雨中,走近看时,才发现竟是季明远。
“父亲,”季邈翻身下马,抱着剑说,“今日怎么得空,从峰隘峡来朝天......”
音未落,雨珠便被拳风冲散,季邈毫无防备,勉强侧身躲过第一式,季明远的第二拳便倏地袭来。
季邈挑眉,劈手以剑鞘格挡,长腿顺势一扫,快又稳地擦过去,却也只碰着季明远的裤脚。
二人错身之间暂停一瞬,季邈回首问:“父亲找我切磋,怎的直接就动手?”
季明远骤然蹬地,纵身而来中冷然道:“尊卑有序。老子教训儿子,难道还得提前知会?”
季邈没躲这一下,他与季明远缚臂相撞,肩甲甲片也骤然碰出嗡声,天地间水声戚沥,季邈在这十足的力道间,被冷雨浇透了心。
“父亲说的是,长幼尊卑,自然有序。”季邈另一手持刀,长剑横扫而过,季明远只得侧身去躲。他动作间,季邈右手指腹已经推开剑鞘,那寒芒削落了雨珠,在瞬间爆发里中擦着季明远的襟口过去,堪堪只余一寸。
“可是今日,我何错之有?”
“季邈,”季明远退后两步站定,怒道,“用剑未出鞘也就罢了,你好大的胆子!”
“我做错了什么,”季邈收刀回鞘,抱臂而立,冷声道,“儿子愚钝,父亲不妨明示。”
“前两日你在别院,何故刁难阿瑜?”季明远挥拳再来,“他有多在意你这个兄长,你不是不知道。那日后他一直待在房内,萎靡不振,根本不见生人。若非我临时回府,怕是至今也不知此事!”
“原是为了这个,”季邈侧身探臂而抓,借着父亲的力量蹬地翻起,躲过了身下扫来的一腿,他在凌空间隙说,“那日不过是个玩笑。可就算真是冲突,兄长教训弟弟,难道也需要提前知会?”
“季邈!”季明远怒道,“他是你亲弟弟!”
“可我也是父亲的儿子。”季邈落地后迅速道,“我与弟弟皆为父亲所出。父亲上回找我切磋,我正是季瑜此刻的年纪。那时我被您掀到泥里,爬起来要再打,您却说我根本没火候,还需多加练习。如今我已快二十,整整五年了,今日父亲对我所练的结果”
他展臂拨鞘间蹬地扫腿,竟然上下齐攻。
“可还满意?”
季明远避无可避,他抓着季邈的小腿要掀人,却被季邈撑地间猛地旋身右拧,二人齐齐摔翻在泥坑中,滚了满身满脸。
季邈在泥中撑起身,冷静地问:“今日多有得罪。父亲现在,还打吗?”
“混小子,你以为两败俱伤能算得胜么!”季明远面色几变,终于撑身而起,副将连忙上前递了帕。
“戚川,”季邈抹了把脸,说,“雨天湿滑,回峰隘峡的路不好走,代我送别吧。”
他说完不再留恋,竟直直转身入了营帐。待到冲澡换衣而出后,戚川已自营门归来,正掀帘而入,他身后跟着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俱是身形颀长,眉目青涩。
“将军。”戚川说,“您前些日子要我挑几个家世干净的好苗子,我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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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三日宿州放晴,白玉兰花期短,此时已经只余残香。城内如今遍开迎春,这种花细密娇小,开时漫山灌野,灿如织霞。
司珹温泓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