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是以科举改制难行,朝中新党难立,绝非方家一族在拦,”司珹想了想,说,“楼氏放之任之,其不满也早在无言中。”

桌上碗筷俱撤走,丫鬟们端来早春新茶,为二人各自满上,又很快退了出去。

“折玉,如今你只知太子心系新党,为其奔走,那是因为新党中人才得用,不可叫其寒心。”温泓啜了口茶,说,“恩威并施,权力掣肘,此乃帝王心术。我从前兼任太傅,也做过几日太子老师,太子从小养在陛下身边,早已浸淫。他年前同怀州楼氏争论南巡的那场戏,新党便传作美谈,奉为来日明主。”

司珹默了片刻,说:“温老的意思是,这是在造势?”

“是造势。”温泓欣慰道,“为君者,有时便会需要这样的造势。南巡赈灾一事,难道非得太子亲临么?他大可以吩咐巡南府疆吏,由其一一落实。”

“太子南巡体大,护卫严密,反倒徒增开销损耗、大动干戈。可太子为了造势,就只能这样做。折玉,他想要得明主之名,但还差了点明主之心那赈灾粮钱并未先行,而是压携同行太子队伍,日前方才抵达巡南府。”

堂中安静,司珹心中忽然轻了一点。

“你此前同小邈说得很对,此行太子哪怕果真出事,我们也不能出手相救。今日救太子,来日我们便要救不下小邈。”温泓和蔼地说,“孩子,这样一来,你可好受些了?”

司珹看着温泓,彻底懂得了今日谈话的另一层用意。他拱手行了礼,在镇静的表象下,心脏饱胀又酸软地鼓动着。

“现已近黄昏,今日足矣,别的话来日再说。”温泓话题一转,语气冷肃,“此次商谈,小邈竟然派了你来,可以想见那肃远王这些年中对他如何打压!竟叫他连称手心腹也没养出几个,折玉啊。”

他看着司珹,忽然问:“今晚你是不是要同小邈传信?”

司珹一怔,竟在这句后滋生出点坐立难安来。他垂下眼,才小声道:“是。”

“好孩子,”温泓抚髯而笑,“我今日初见你,便觉你聪慧,心思定然玲珑。但你怎么偏偏漏掉了这一点?今夜你书信中,可对小邈提点一二。他三月便要及冠,此后大业迢迢,知人善用,乃是他必须学会的第一课。”

司珹心下柔软。他颔首,起身拜别温泓,穿长廊往厢房去,推门入书房后,遥遥瞥见了庭中母亲手植的梅树。

如今梅香已尽,虬枝却生出点新芽,绿嫩极了,俏生生地缀在枝头。小风一吹,说不出的鲜活,司珹盯着那枝桠站了良久,直至暮色四合,方才坐回桌案前。

他心脏像是空了许久,又在夜色梅影中被一点点漫得饱胀。直至落笔时,司珹指尖仍在细微地抖。他折了小笺,又往鸽房中放飞信鸽,注目它扑翅,逐皓白圆月而去。

月正中天,春风长纵千里,催着阳寂快快复苏待季邈取下鸽腿小筒后,王府别院中的梅树也吐了新芽。他今日恰巧回府处理私务,在同样清疏的月影里,季邈收回遥望的目光。

久违了。

他人还在廊下,就忍不住展开信笺,第一眼便往落款处扫。“司珹”二字跃入眼时,季邈唇角终于忍不住勾起了。

他目光上移,要从头读起。可就在此刻,别院连廊拱门前,倏忽有一人出声。

“兄长。”

季瑜立在别院门口,举了举手中提着的食盒,温然笑道:“母亲亲手做了梅花糕,今日兄长恰巧得空,我便想着拎来同兄长一起尝尝。”

他说着,兀自跨过连门走近了,继续道:“司公子离开后,阿瑜便再难得见兄长这般开心。谁的信能让兄长如此开怀?”

季邈忽然挑眉:“你当真想知道?”

季瑜停在他身前,问:“可以告诉阿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