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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寂旧址冷肃,残垣覆厚雪。老城道泥泞不堪落脚,零星结着薄冰。
季邈司珹一前一后,均是窄衣紧袖的江湖捕客打扮,掩去了真实面容,缘稍平整的地方向前慢慢走。
季邈绕开泥沼时,瞥见了路间新鲜的蹄痕与履印,二者两相交错,过客在这种荒道上,明显连路都难走稳。
“若不是偶尔还有子女带东西来探望老人,”季邈说,“这地儿压根就是一座死城。这种地方真要藏粮可太容易,分散着随便往犄角旮旯里一塞,谁也找不到。”
“这可说不准。”司珹偏头,躲过檐下掉落的冰棱,“你我不就正在找么?”
说话间,他们已查完又一处荒宅,行到处稍开阔的地儿。季邈顿足,又看见那凌乱的两种脚印。
司珹随他视线望过去,人畜痕迹交错,渐渐消失在一大片集中废墟之后。
二人四目相对,季邈开了口。
“这就是当年受灾最严重的一块区域。”季邈将两侧覆雪的荒山指给他看,“彼时地动山崩,两山夹道里是阳寂旧城。山石滚落,不知砸坏多少房,埋了多少人,就连这拗口也堵了个严实。再往里人畜都难钻,物资运不进去,没法住人了。”
司珹沉默间,依稀记得这拗口之后还有小半座城。
他呵出口热气,问:“那这人带着牲畜往里钻,是要做什么?”
他对上季邈的视线,眨了眨眼。
下一瞬,二人均加快脚步,往废墟处赶去。
残垣曲折,断梁屋脊相压,缝隙间被山土碎石塞了满当,偶尔才能断壁阻隔,留下条堪堪供人钻行的小道。
季邈回首,他抵着摇摇欲坠的残瓦,为司珹撑出条短暂安全的通行路。
司珹俯身,从他胳膊下钻了过去,又在愈发昏暗的残道里吹亮火折。
季邈微微眯起眼,看清了轻微摇曳的火芯。
“这废墟有出口,”他说,“得往风来的地方走。”
二人紧挨着过断垣,季邈行在前头,凭风辨位,很快就顺着羊肠道摸到了底,拐过一角后,终于见着了微芒,再行一段路绕过山石,眼前豁然洞开,雪絮飘落,天地间白褐色交错斑驳,风里竟夹杂着细细炊烟。
司珹愕然道:“这是......”
他们半身都在石后,远处遥遥走动的人没能觉察出异样。季邈侧身将司珹掩住,凝视一圈后凉飕飕开口:“校场。”
前尘旧忆霎那席卷,司珹在这瞬间也明白了太多事为什么前世,季明远与季瑜的消息总快朝廷一步,为什么太子尚南巡,季明远的信就已经往宿州连明城去,为什么世家纷斗,他们总能找准生机。
旧城之中,废墟之后,竟然藏着这样的一处校场!
屋舍残骸被清扫得七七八八,废城后半两侧岩壁包夹,仅有尽头蜿蜒而出,形成条逼仄的出山路。目所及处不再有新屋舍,仅扎着几十顶矮小皮帐。这种行军帐安置收拾俱很方便,若是雪天撤离,莫约半个时辰后,什么痕迹都不会再留下。
规模称不上太大,可废城里怎么会有校场?
季邈心下骇然,喉舌发烫,几乎立刻想通了那八万粮的真正用处。
养私兵。
有人在阳寂旧址豢养私兵,囤聚眼线与爪牙。
霎那间狂风卷涌,草屑同雪絮一起被卷着扑向他,季邈被那风吹乱了发,他眼里的惊诧化作迷惘,又由落寞泛成了凶光。
“好......好!”季邈快将字咬碎了,他仍死死盯着校场中的一切,恨声说,“好啊,瞒了我这样久!”
寒风袭面,吹乱了他的额发,季邈被卷入纷杂的风声里,再也无处可藏。他浑身紧绷,指骨尽数泛了白,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