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酣总能催人相互亲近,季瑜同他碰杯在一起,郑重其事地承诺:“没有兄长,就决计没有阿瑜今日。别的皆可依兄长,赏赐一事却万万不能节省。”
那夜,一贯克己复礼的季瑜抬袖间,竟然不慎扫到了酒盏,精巧的瓷倏忽坠地,脆响声中水花四溅。
司珹自谵妄中猛地抬眼,向此刻同种动静的来处望去。
“......这铜盆,”季邈闷声说,“搁盆的架子有些窄,放不稳。”
“我没有在撒气。”
“没有撒气,却也心浮气躁了吧,”司珹摸来颗澡豆,问,“在想什么事,想得这样出神?”
“也没什么。”季邈捡起铜盆,讪讪道,“就是隔间太小,手脚伸展不开。”
“听着像在怪我。”司珹随意应声,那颗澡豆被他捏在手心,滑到肩头箭镞留下的伤痕,微微陷进软肉里。
季邈又一次捕捉到晃动的影。
屏上水波也粼粼,那是躯体浸泡间、细微动作带出的涟漪。
“我不是这个意思。”季邈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再看,深深呼吸了好几次。
在睁眼时,他问:“你方才在书房,似乎有提到,今天跟江州宋氏谈成了什么生意。”
“是用你的名头,跟那位宋二公子互卖了个人情。”司珹说,“看来你酒已经醒了些。”
“阳寂军中酒不够,江州却盛产。宋家人不缺这么点酒钱,但很缺乏愿意同其交好的王侯。听那天宋朝雨在席上说的话,他爹宋平生早不满足于富贾一方,已有了涉足朝政的野心,却没有叩门之法。”
“仅让宋朝晖参与新科举,而无朝中大人物清除成见,自然是不够的。将军,你生来是天潢贵胄,哪怕当下形势不明朗,在宋家人看来,也定推开其入朝为官的门扉。”
“而若你将来真决心为己谋划,宋家必是一大助力。”司珹撩眼隔屏而望,“这笔生意,将军愿意做么?”
季邈沉默片刻,他将帕丢回空盆里,赤着上身被帘外冷风一吹,酒基本醒了。
“话已经启了头,我怎么能拂你的面子?”季邈说,“生意自然是要做的。”
“好将军。”司珹将手臂搭在桶沿,微微眯起眼,轻声道,“不过时局纷杂,路不好走。温宋二家,只是你此行的起点。”
季邈瞧着屏后隐约的轮廓,倏忽问:“既然长路漫漫,你......”
“我哪儿也不去。”司珹温声细语地说,“去把帘幕拉严实吧,别让冷风再吹到咱们。”
***
季邈那夜洗完澡,酒终于醒得彻底,人也终于落荒而逃。
司珹没拦他,眼见人一言不发踏出了房,正月上旬忙得再难相见。迎神破祭,放生祈福,什么事情季邈都得去,回别院时往往很晚,偶尔深夜叨扰,也稍有点坐立难安。
司珹看在眼里,却没吭声。
长治二十五年的立春挨着元宵节,中间仅隔两天。立春时候阳寂复耕,季邈在卫所奔忙整日,第二天终于得闲,放了一日休沐假。
可他人回到王府,却依旧对司珹似躲非躲,后者这回终于没忍住,在别院连廊下堵住了人。
“今日不是休沐么,别扭闹够了没?”司珹蹙着眉开口,“醉一次酒,也值得你记这么多天?”
他今日腰带颜色深,这么抬手挡人,就扯出条更加修身的窄线,明晃晃地惹人瞧。
季邈别过头,只说:“不是因为醉酒。”
“那就把心思放回正途,”司珹问,“宋朝雨那边谈得如何了?”
“一切妥当。”季邈说,“这两天宋朝雨忙着四处寻仙访迹。元宵节后,他便要启程返回江州,向宋平生说明情况。我这头也吩咐了戚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