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些百年前的旧册早该烧了,裁纸成甲,倒也算物尽其用。只是办差途中碰上你,运气实在不好。”
“陆承平,”江浸月眸中阴鸷,厉声道,“拿命来!”
关公刀转瞬即至跟前,陆承平以绣春刀相挡,竟被生生振得手臂发麻,他没料到江浸月力气这么大,终于认真起来,转刀旋身时说:“这就开打了?也不先叙叙旧。”
山庄内很快窜出明火,近千只能与锦衣卫相互厮杀,剩下的方可去寻水救火。起火点太多了,燃烧声里混合着嘶喊,火像是灼干了江浸月的血。
追逐间残页翻飞。
陆承平绕柱而躲,他出手狠戾,刀刀砍向江浸月命门,赌这愤怒会叫江浸月理智尽失露出破绽。可江浸月竟然没有,她在劈砍中并非莽勇,还能及时侧身躲避。刀砍过去,劈碎了陆承平脚下栏杆。
黑烟弥漫,院中渐有咳嗽声。火势借风而涨,眼见着即将燎原,山庄中开始有人被逼得外撤,陆承平也咳起来,他几月前被季邈伤着心肺,此后便落下了咳疾。这会儿烟燎中难受得紧,虽然有胜的把握,这会儿却已经不想同江浸月再打了。
“我恨我有什么用?”陆承平当即攻心,“下令杀你全家的不是我,我不过是领命办差。你想寻仇,那么躲这么多年做什么?”
他猛地跃身落斜檐,身后栏杆已断,江浸月紧追而来,咬死了他的步子。陆承平骂了一声脏,没有回头看。
江浸月提刀凌步,面色如霜。她与陆承平踏檐而过处多有黑烟,每踩过一寸,她的恨意就更浓一点。
二人身后火光大盛。
“这火已经烧起来了!”陆承平终于侧目嘶喊,“你将我逼入火场,自己也没得活!”
他猛地踏瓦旋身,准备转向朝外逃,就被江浸月的刀生生剐下右臂皮肉。陆承平忍着痛,急奔而走。
电光石火间,他腰间骤然一重,整个人侧倒出飞檐,整个人霎时下坠。
接着砸地的闷声猛响,江浸月压在身上,陆承平成为垫着的那一个,险些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了。可他连咳嗽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一把攥住了领口。
拳头落下来,砸到他颞颥间。
陆承平两眼一黑,到底咬着牙猛地还击。江浸月呸掉口中血,凄厉道:“还给我!”
“你这疯子!”陆承平也咳出了血,两人滚在残页废卷中,浑身都是血,周遭的人声已经很遥远了,可建筑燃烧声愈来愈大,瓦片碎裂与栏杆倒塌声俱在耳畔。
江浸月一下更比一下重,陆承平的回击也用了全力。两人死死扭打在一处,后者被呛得血泪同流,心肺间的旧伤到底叫他渐渐落了下风,他眼珠乱翻,在极致的恐惧中骤然福至心灵。
“存有简家族志的那间阁室没引火!”陆承平艰涩道,“十六年前简家祖宅烧尽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可名册是一制两份的,那份当年受陛下命,和真正的卷宗一起封存于雾隐山庄正堂地下暗室里。火现在还没烧到下面,可你要是再不去,就永远来不及,再也没法为简家翻……”
他话未尽,江浸月的力道已经松了。
陆承平忙不迭往外爬,可才刚爬出没两步,就被重力骤然砸得倒下去,听见了自己颅骨碎裂声。
身后江浸月丢掉断掉的重木,看陆承平脑下迅速溢出血,继而是白又浊的脑浆。
她已经到了虚脱的边缘,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不再有,她在漫天火光中咬着牙,一点点向阶上攀,往正堂的方向爬。
周遭的一切都在燃烧,江浸月的泪淌出来,不知是呛的还是烫的,她仰头望着蹿天火,像是回到了十六年前的陵乐城。
简素缨在夜色里,仓惶逃离了那场屠杀。可是族人永远留在陵乐,化为了冤魂。翻案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