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在这愣神的片刻,司珹已经折返,踩住季明远碎掉的腿骨,瑕整以待地用帕子揩着指间血。
他睨着季明远,只说了一句话。
“你方才,不是还笃信这世间有鬼神么?”
季明远五脏骤搅,遽然弹身呕吐起来。司珹却嫌脏,迅速避开了,他就着季邈的手上马,两人在风里四目相对。
“主君,”司珹说,“此战,我与你并肩。”
二人同骑而出,很快将脏污远远甩在身后。马蹄挫霜雪,旧日的一切已不覆,季邈为他揩去颊边血,隔着柔软的帕子,以指腹蹭了蹭司珹的脸。
“折玉。”
司珹“嗯”一声,侧目看他。
季邈问:“刚才叫我什么?”
“主君啊,”司珹说,“比起将军,世子,寻洲,我现在最想这么叫。”
两人扯了缰绳,看钟景晖带着一万人,墨云般聚涌而来。季邈在等待的罅隙低头咬了缚臂,为司珹细细扎好伤口,又裹上白纱。
寥廓霜天下,彼此额头相抵,挨得这样近,呼吸已然纠葛至一处,再难分你我。
季邈小声道:“折玉。”
司珹敛着眼眸,拖长鼻音道:“嗯”
季邈避开伤处托起他手腕,在那擦净污血的手背上,轻轻啾了一个吻。
“折玉,乃吾主。”
第108章 这才是安定天下的底气!
漠上风雪大盛, 急奔而来的援军却齐整又静肃。年过四十五、两鬓斑白的钟景晖在最前,他抖了抖肩甲上的雪絮,就听季邈唤道。
“师父!”
“世”, 钟景晖上下打量着他,改口道,“如今该叫主君了,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
“那是, ”季邈同他汇马至一处, “怎么能辜负师父教导?”
钟景晖就笑了, 一掌拍在他肩上, 瞥见司珹后饶有兴致地问:“这位就是折玉吧?”
司珹微微颔首,被风吹乱了颊边发。
“老师。”
他这一声“老师”叫得真诚,钟景晖只当这是谋臣的含蓄与周全, 点头应了声,觉得季邈身边这位生得真是好, 信中闻远不及亲眼见。
“大军已自赤亭驿重返。”季邈说,“我们摸清了肃远王的底细, 晓得他如今早已显露疲态。今日我们会师凌水,得击溃朝廷骑兵, 掩护大部队回撤越州, 直取陵乐东北军不擅滩战,今日这场仗, 可全得仰赖师父了。”
“好小子。”钟景晖说, “原来搁这儿等着我呢。你把肃远军当猴耍, 把朝堂骗得两头跑, 如今又惦上师父了!这些法子哪儿学的?”
季邈将司珹扯近点,说:“都是先生教得好。”
司珹面上不显, 暗地拧了季邈一把。后者受了这一下,却依旧泰然自若。
但他人已经被推到钟景晖跟前来,只好硬着头皮聊。钟景晖家世代军户,自己也是老将了,阳寂守了二十三年,行事粗犷,其实从来不大喜欢清瘦文人,也有几分难以应对。
可他同司珹聊了几句战局战术,眼睛就亮起来。
竟真不是个花架子!
大军行雪中,很快汇至凌水战场,交战地比起一个时辰前,其实已经偏移好些,战鼓擂响时钟景晖当即收了笑,背刀间对司珹说。
“小珹,夜里咱俩好好喝一壶。”
狂风里翻着旌旗,钟景晖策马急奔,攥住他用了许多年的长枪季邈的枪法就是他教的。论用枪,若钟景晖再年轻十岁,西北军中无人能与他匹敌。
他长驱直入,带骑兵扯开了补给下渐趋浓重的敌线。
***
入夜风雪仍肆虐。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