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禾推了些吃食来,劝诫道:“主子吃些东西吧,今夜好歹是除夕。”
“我不饿,”季瑜温声说,“倒是你,为着我的事情百般操劳,还得跟着我受这囚禁之苦。汤禾,你待我如亲眷,我当回之以礼。”
“你吃吧。”
季瑜说完这话就闭上眼,很快呼吸平稳起来。汤禾沉默半晌,究竟没动筷,只帮季瑜拉了拉褥子,轻手轻脚地转身出去了。
在其身后,季瑜无声地睁开了眼。他透过冷又寂寥的宫殿,看见了汤禾所放的天灯。
灯在风雪里,险些连宫墙的高度都没飞越栽倒,到底摇摇晃晃飘了上去。宫外爆炸声中,有人站在暗处,瞧见了这盏不起眼的小灯。
他迅速回屋,打开一小暗盒。盒中纸张堆叠,竟然全是汤禾亲笔所书信笺。此人从中摸了一封,确认内容后,以漆筒相封,绑上了信鸽的腿。
鸽子飞越枯枝往西北去,扑簌簌隐入寒夜。惟余枝梢落雪、子时更响,满城焰火绵延,处处溢彩流光。
新岁已至了。
所谓的宴请已结束,长治帝坐轿回暖阁去,季朗却撑住宫墙,扣着嗓子眼呕吐。怀恩连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季朗却拍开他的手,又哭又笑地望着夜空,似是喃喃自语地问:“怀恩,孤还能赢吗?”
怀恩连忙道:“殿下切莫如此悲戚,伤了身子。又是一年,咱们来日方长啊!”
又是一年。
西北军与朝廷对峙中的兵戈相碰短暂停歇半日,季明远醉倒在沙盘边,无意识推倒了肃远军的旗帜。李程双拨帘绕屏走进来,将其亲手扶正了。
“战事焦灼,王爷已经三日未合眼,累坏了吧?”
季明远醉得厉害,断断续续道:“该死的……朝……待开春……”
他想说待开春,自己同季邈汇合后,便会杀朝廷个措手不及。可惜他话没落尽,便再熬不住,身心俱疲地陷入了昏黑中。
长夜苍茫,飞雪过千山,融化在沽川的灯笼上。
灯笼下的宋朝雨给驴系上新衣,朝江浸月得意洋洋道:“喏,我亲手画的样式,找人做的成衣,好看不好看?”
江浸月忍了片刻:“你给驴子做的衣服,问我干嘛?”
“这倒也是。”宋朝雨摸摸驴耳朵,“毕竟识途会认路,是大功臣啊,送件新衣不为过说起来,如今蒲既昌已死,你与小云大仇得报,来日想往哪里去?”
江浸月却摇了摇头。
“还有雾隐山庄。”她说,“祖辈百年心血,我要亲自从长治帝手里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