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既昌心思稍定,继续说下去:“你如今随着叛军,想来只是一时糊涂。可那季明远究竟许给你什么,能叫你为他这样卖命?充其量不过是异姓王,你若真想要,陛下说了只要你生擒季邈带回衍都,那么整个越州就是你的封地,开春便为你行册封大典。”
“你何必跟随乱臣贼子冒这种风险?戍旻,你糊涂啊!”
应伯年端了茶,问:“说完了吗?”
蒲既昌没说完,接着述尽旧日情谊,他晓得应伯年关心雾隐山庄,又细细将相关事讲了一遭。
他说得太过情真意切,因而没有注意到,左侧近侍的手悄然捏紧了。
“……你是个聪明人,何必同当年简家一般不知变通服软?”蒲既昌说,“戍旻,你跟陛下认个错,再将人抓回去便可留名青史,压根儿不必赌上身家性命,也犯不着来成王败寇那一套,对不对?”
他一口气吃尽茶盏,方才叹气道:“我说完了,你倒是给句话啊。”
应伯年却两手一松,摔了杯。
两近卫当即上前,死死摁住了蒲既昌。蒲既昌在惊变里,听见楼下也有骚乱声,便知自己所携人马尽数被俘这东北叛军还真当要直接攻安州!
蒲既昌颤声道:“应戍旻!”
应伯年没理他,左侧侍卫倒出了声。
“蒲大人既然提到简家,”侍卫说,“那么在下便不得不问候一二,同大人叙叙旧情了。”
蒲既昌呼吸凝滞,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有匕首抵到他颈侧,冷气激得他打了个激灵。
“你,你……”
面巾扯下,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蒲既昌终于想起来,他曾在弟弟蒲既泱的后院中,见过这张脸。
“大人不认识我吧,”简牧云说,“家父乃是安州简开霁,您当年的老师呀。”
蒲既昌面色惨白,浑身瘫软地扑倒在地。他慌不择路地爬向应伯年,应伯年却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
应伯年在惨叫声里,神色如常地写完了信。乌鸾做信差,很快飞回沽川府内,季邈若有所感,在乌鸾俯冲时便推开窗,接住了急归的鸦鹘。
他展开看完,朝司珹一点头:“成了。蒲既昌回不去,朝廷那头收到消息,定然会向安州增派人手。”
他又道:“裴玉堂走了,却留下一信,其中有述阳寂大致留将,说是答谢救命之恩……今日午时,我已收到了师父的回应。”
司珹问:“钟将军怎么说?”
“师父在怀浪湖以东,防范禁军自东面包抄,而不在潼山城中。”季邈说,“我父亲封王前,师父是西北原本的守将,因而我父亲没那么器重他,也不想同他多往来。从前将他放在沙湮整整二十年,如今依旧不愿将他带在身边。”
司珹仰面,问:“他在信中……”
季邈点了点头。
司珹坐在书案后,闻言轻轻颔首,将宣纸推至对侧。
“那便寄信给父亲吧。”司珹说,“告诉他春时祁瑞山相会,儿子定然带足兵马,助其逐鹿问鼎。”
他等待如此之久,终于能够亲手撕裂这场荒诞的父子情谊。
第105章 至亲的目光里没有戒备,只余垂怜。
除夕当日, 沽川暴雪停了,是个难得的晴天。城中风声也小,院中赤梅随风颤蕊, 倏忽被一锋利箭簇正钉过梅瓣。
温宴落手回弓,朝司珹颔首道:“先生。”
“咱们小宴箭术渐长,”司珹拨开氅衣,揉了揉他脑袋, “准头不错嘛。”
温宴近来听多了夸赞, 原本已经能够坦然自谦相对, 可他仰瞧着司珹的这张脸, 到底还是孩子心性,没忍住露出了笑。
他连忙咳嗽一声,说:“小叔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