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陪他彻底行完此生路的,终究还是他自己。小邈永远不会抛下小邈,这叫温泓最终得以安定。
温泓沉思片刻,墨砚捉了笔。
待他走后,小邈该有多伤心?历经梦里的祠堂,又见过年初时宿州的祠堂,温泓便知司珹还困在别离里。别离梦中伤他最深,梦外他不得不又面对时,温泓不希望他太难过。
温泓要说明自己所知,再留下一些东西。
他落笔遒劲,力透纸背。黑墨浸入白纸,倏忽化作棋盘中黑白子。枝灯燃烧间,长芯将尽了。
温泓抬起眼,雨不知何时停了,远方天色已微明。
楼怀瑾输了棋,就起身走出去,不多时又进来,恨声说:“锦衣卫没能拦下人,他们已经逃出城了。你的好外孙落在最后面,却还重创了指挥使陆承平……他孤身一人杀出包围,倒也算是个人物。”
温泓的心终于坠地。
“算了,不说他。”楼怀瑾坐下来,言辞恳切道,“陛下如今仍未差人来捉你。意思已经很明确,他只想要你的态度,想知道你究竟站在哪头。朝会之上你服个软,跟叛贼割了这席吧,啊?”
温泓微微一笑,应了声好。
楼怀瑾闭了闭眼,终于不再劝。片刻后,有宫娥端托盘而入,对温泓恭敬道:“阁老,该喝药了。”
温泓捧起药碗,小口小口喝尽了。他放下碗时,听见了朝会的鼓声。
他垂着眼,自袖中摸出一颗小东西,将皱巴巴的油纸展开,又将糖放进了嘴里。
随即,他起身出文渊阁,往大殿而去。风鼓起了温泓的袖,楼怀瑾落后他半步,温泓没有回头。
他走进天光里,踩着白玉阶,几十级高阶没能叫他的脊背弯曲。周遭的目光在打量,温泓却目不斜视,他持象牙笏,迈入了进出半生的朝堂。
龙椅上的天子覆流冕,神色难辨。鸿胪寺卿奏领后,朝会便开始,禁军总督当即出列,参议夜中事,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了温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