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1 / 2)

长治帝眉头微微舒展,他换了个姿势,松了松发麻的五指。

“阁老在京五十年,”长治帝放缓声音,说,“温家便也鼎盛五十年。可见阁老实乃我大景肱股之臣。阁老在朝期间,多察民生之疾苦,多巡诸州间,从来忠君尽职,未曾有失。”

长治帝凑近了点,沉声道:“阁老年迈,不及从前耳聪目明,小人却始终难防。阁老被我那好弟弟利用爱女之心,一时踏错,不过慈父之心使然。”

温泓面上显露出一丝慌乱,随即是愕然。这两种情绪都快速掠过去,但长治帝捕捉到了。

长治帝心满意足,换了个更舒坦的姿势。

“朕此前得报,大怒不敢信,知道其中一定有误会。”长治帝抚掌道,“今日师生君臣之情切切,果真如此。”

温泓连忙起身欲拜,长治帝却说:“阁老请坐,无需多礼。不过我那弟弟包藏祸心,不严惩已警天下,国家危矣!”

温泓问:“陛下欲如何?”

“季明远罔顾礼法、弃国弃家,自绝生路。”长治帝叹了口气,说,“可他卫我大景西北境二十余年,直接杀之,朕实在于心不忍。”

“我朝开国百年,向来崇尚孝道,父债理应由子承。”长治帝冷声道,“父过也应由子受。如今季明远两个儿子都还尚在京中,如若阁老……”

他眼睛眯成一条线,瞬间在蒲温二家中敲定了抉择。

“如若温家愿意大义灭亲,那么伯涵雾隐山庄十载名册复核一事,想必也有误会,也有奸人从中作梗。”

“阁老说,是与不是啊?”

温泓慢慢站起来,沉默片刻后说:“陛下所言极是。”

“可季明远在西北,手中到底攥着近二十万边军。”温泓说,“不孝子孙杀便杀了,就怕季明远闻之慌乱,狗急跳墙。”

“朕已遣人赴西北,”长治帝懒洋洋道,“我朝疆域辽阔,人才辈出如过江之鲫,离了他季明远,难道就连仗也打不了?”

“话虽如此,可剜瘤如汇水,不可急于一时,以免功亏一篑。”温泓垂眸说,“且待粮队至西北后再行动,方才最稳妥。不过,陛下若是忧心,不妨先将小郡王召来宫中。”

“一来,他为季明远幼子,多少使其挂心;二来,此举不致打草惊蛇,还可震慑季邈,叫其不敢轻举妄动,顾忌弟弟性命安慰。”

长治帝合掌而笑,赞道:“老师思虑周全、所言极是。”

“朕欲请老师重回内阁。”长治帝问,“老师肯么?”

温泓说:“自是老臣之幸。”

“那么老师近来便还是待在宫中。”长治帝说,“瘴疟肆虐,朕实在无法不忧心老师安危啊。此外,依老师之见,那季邈,究竟应当何日处置?”

“待到时机成熟时,”温泓平静道,“臣自当言表于朝堂文武百官前,痛斥其罪,亲手断了孽缘。”

***

四日后,雨终于彻底停了,城中泥泞脏污不堪看。降温至此,城中疫况的确好了许多,封城禁令也将于两天后解除,重开城门。

可也因着这一场暴雨,污血腐肉冲得到处都是,城内屋舍民墙也塌了好些,工部得来人清理修缮。

这是个脏活,旁人不愿做,自然又落到刚调任工部不久的宋朝晖身上。卯时三刻,宋朝晖便带人出办公署,往最脏污的一段城根下面去。

城内尸体清理不及,这一块儿的尚在堆积。随行胥役捂着口鼻,在尸臭味中说:“宋大人,这地儿看看得了!禁军都不愿收拾的烂摊子交给咱们?好歹把尸体抬走再说啊!”

宋朝晖早覆系了三层面巾,在臭味与脏污中小心落脚,只露出一双生无可恋的眼。

“嗯,”宋朝晖扯着袍子,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