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牧云瞳孔骤缩,一时竟忘记了要否认,他在惊愕里,被骤然一把扯入房摔上门,又被攥紧了肩。
“你不记、不记得我,”库吏流着泪,在昏暗里艰声道,“可我看着你出生,少爷,我随在老爷身边近十年,我怎么会认不出你?”
简牧云无措地滑动着喉结。
他想问库吏的名字是什么,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还想问那场火。
脸上的伤,是烈火灼烧所致么?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有问。
库吏胡乱摸掉泪,强行抑制住哽咽,沙哑道:“你还活着,合该想法子同、同小姐说一声。她在废墟和渠道里,四处找不到你,她近来、近来……”
简牧云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艰涩道:“事发突然,我又不知姐姐究竟去了哪里,我……抱歉。”
“她已经回到陵乐城中。”库吏说,“我下值后便去禀告。”
他又借着窗纸间透入的微芒,细细打量了简牧云一番,又哭又笑地说。
“太好了。”
***
入瀚宁城后,司珹同楼思危一起,暂宿方鸿骞私宅后院中。
司珹已经在这院里住了三日,期间方鸿骞回了饮冰河两趟。瀚宁不同于阳寂,城内往交战地卫所脚程短,半日之内便可策马往返。
方鸿骞入夜后归院,却并无要同他攀谈的意思。司珹也不急,他与近侍往瀚宁城中去,几天下来,已将这座东北边城摸了个七七八八。
今日司珹晨醒时,方才不过寅正三刻,院中天色尚朦胧,忍冬的香隐约透过了纱帘。
这种花小而素雅,其香清苦,有驱蚊之效,攀满院后再无嗡响。司珹梳洗后坐于桌案边,才刚撬开半扇窗,便听远空有鹰唳。
司珹仰面而望,就瞧见了晨曦中穿云而来的鸦鹮。
乌鸾敛着翅落到桌上,司珹一手抚摸过它颈羽,另一手摸至爪踝处,取下了小筒。
他转开小铜塞后,乌鸾也歪着脑袋凑过来,一人一鸟共读一信,天地间万物正静谧。
“折玉亲启,见字如晤。
“长风卷纛时,忽见雁南旋,便思是君归。吾念之难眠,遂披衣秉烛,翻墙入院上阁楼,偷墨以作书。”
司珹读到此,不自觉轻轻笑出了声。
“瀚宁清苦,万望折玉慎重自身,贪凉不可多饮冰,贪睡倒可谅三分。朝中近来无风波,折玉毋须念。
“每闻风声起而铁马鸣,便愿明月亦照望哀山。纸短情长,两处遥眺,终难彻尽。所言絮絮,又恐折玉不喜。
“索性聊赠清风几许,山河千里。拂风望山如见我,夜夜伴君安。”
司珹捧信倚窗看了许久,摩挲过其中小字。
半晌后,他方才坐回桌案前,也研磨提笔,很快书好了回信。正欲封筒时他想了想,又往里添了一件小物。
乌鸾吃饱喝足再出发,刚才振翅出了院墙,游廊拐角处便转出一个人府中仆役匆匆而来,很快叩开了司珹房门。
“司公子”,府丁垂眉敛目,恭敬道,“中堂书房内,将军有请。”
“先生,随我来吧。”
第74章 想来独我夜得伴,寻洲却孤单。
司珹至中堂议事厅时, 座上只有方鸿骞一人。
方鸿骞今日着玄色锁子甲,盔帽放在桌案上,分明是刚从饮刀河卫所赶回不久。司珹跨进去, 方鸿骞便站起来迎接他。
“先生久等了。”方鸿骞说,“近来军中事务繁忙,总不得空。”
司珹同他互道了礼,拢袖端坐下, 侍从进进出出, 为二人奉来瓜果清茶, 点了驱蚊艾, 尔后又端来铜匜一只,匜中水液浊白,其气微腥, 隐约透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