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是玉罗刹手下的一处分坛,院子不大,人手也很少。花满楼仔细的听着宫九的脚步声,宫九的脚步声轻的若有似无,他踏出去的每一步都踩在宫九的脚印上,他们已经走了九九八十一步,宫九却突然停了下来。

院子已经走到了尽头,再往前就正宅的大堂。大堂的门只是虚掩,昏黄的珠光从门缝里漏出来照亮了坐在门前的男人。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袭宝蓝色的袍子,衣袖领口上浸透了深深的血色,宫九的脚步停下来,他就缓缓的抬起头来。

宫九看了男人手里握着的匕首,这是一把上好的匕首上面还滴着血珠,他认识这个男人,所以声音就越发阴冷,“玉天宝,我只问你一次,宫什在哪里?”

玉天宝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滴血珠顺着匕首滚落下来,他就伸手去接,锋利的刀刃划破了指尖渗出来的血水也和血珠融成一颗挂在指尖上。他冷冷的笑了一声,抖了抖手腕甩掉了这颗血珠,伸手指了指身后的走廊,“我要等的人还没有到所以你还不能见他。”

宫九冷冷的看着他,手臂一展一柄软剑就猛的弹了出来像是吐着蛇信的毒蟒直奔玉天宝的咽喉而去。玉天宝却连躲都没有躲,只是冷冷的告诫他,“我若是死了,这世上再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宫九的手腕抖了下,软剑擦着玉天宝的喉咙带出一丝血色。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只要宫九还活着,便是翻天覆地自己也有本事找到他。宫九本是一个冷酷至极的人,他要杀一个人的时候从不会考虑后果,更不会手下留情,但这一次他却平生第一次投鼠忌器了的收手了。

花满楼一直沉默的听着,此时终于淡淡的开口问玉天宝,“你要等的人是谁?”

院子里很静的可怕,弥漫着腥臭的人血味道,一滴血珠从玉天宝的衣袖上滴下来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看了眼漆黑的院子,冷冷的勾出一个笑容,“西门吹雪。”

花满楼怔了怔,一个白色的人影已经鬼魅般飘进院子里,这世上他听不出脚步声的人并不多,西门吹雪就是其中一个。陆小凤在信上说西门吹雪走的是另一条路,花满楼实在想不出西门吹雪是怎么在接到飞鸽传书之后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到这里的。

西门吹雪的表情很冷,眼神也很冷,玉天宝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站起来朝宅子里走去,他的语气甚至还很轻柔殷勤的向西门吹雪解释,“我知道你们是来找宫什的,他就在屋子里,我带你们去见他。”玉天宝前后判若两人的行径实在古怪,他伸手推来了那道虚掩的大门,西门吹雪的眼神闪了闪,宫九却已经面无表情的踏了进去,花满楼怔了怔,他虽然看不见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却能够嗅到比院子里更浓烈的血腥味,他只能伸手捂着口鼻几乎要作呕起来。

玉天宝丝毫没有理会花满楼的表情,只是带着三人通过了一道拱门,又转进一条走廊。走廊很长,四人却走的很慢,因为这条走廊里已经躺满了人,死人。人已经死了一段时间,所以地上的血也就干了一些,踩上去的时候变得粘稠滑腻,让人毛骨悚然。

走廊的尽头是一道木门,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石锁,但此刻门是开着的,玉天宝伸手缓缓的推开门,房间里一个少年正蜷缩在软榻上笑吟吟的望着他们。

少年看起来比几日前越加单薄,曼青色的衣袍上满是血迹,西门吹雪的眼神依旧是冷的,心却不由的颤痛了起来,他已经看到了宫什肩膀上,膝盖上的锁链,也能够想象出这样冷硬的铁链生生贯穿血肉时候的痛楚。少年缓缓的撑着软榻站起来,摇晃的朝门口走过来,铁链随着身子的震动带出细细的血珠来,西门吹雪的身子绷紧了,他并不知道此刻自己心里的感觉是不是后悔,在遇到宫什之前他的人生太简单太孤寂以至于从未有过普通人应有的爱恨情仇,但此刻他却感觉到了彻骨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