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走进屋子的时候屋子里只点着几盏油灯,油灯就放在薛老太太周围的桌子上,昏黄的灯光照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一眼看去靠在椅子上的竟像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金九龄和花月楼走进去的时候她就轻轻的笑了一声,轻柔的声音里甚至带着几分少女般的娇憨天真,当陆小凤走进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坐直了身子,显出一种端庄的姿态来。花满楼和宫什最后走进屋子,宫什的手指依然扣着花满楼的掌心,牵着他迈过高高的门槛,大门就在身后缓缓关上,薛老夫人的眼神就亮了起来。

金九龄恭敬的捧着两块锦缎放在薛老太太面前,又躬身鞠躬,用最温和的声音恳求,“这两样东西还得请您看一看。”

薛老太太的视线还停留在花满楼和宫什身上,她的眼神很亮,却又很诡异,即便是花满楼也感到如芒在背的窘迫感,微微侧着身子挡住了宫什。金九龄又恭敬的恳求了一遍,薛老太太才用眼角瞥了一眼,不屑的摇摇头,“这有什么好看的?这样的鞋面根本不是一对,我六岁的时候绣的就要比它好。”

众人都不由的怔了怔,陆小凤最先开口,“以您看来,这两块缎子不是一个人绣出来的?”

薛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微闭着双眼摸了摸缎子,缓缓点头,“虽说这两块缎子都是京城福瑞祥的货,用的也都是福记的丝线,但却是由两个不同的绣娘绣出来的。这两家店本就是同一个老板,就开在在王寡妇斜街后面,一条很僻静的巷子里,几十年来一直都没有扩充门面,除了真正的内行外,也很少有人会找到那里去买。这两个绣娘的针线功夫相近,加上这两朵牡丹又刻意的绣的相似,若不是我这样的行家也看不出差别来。”

花月楼咳嗽了一声,开口追问,“依您之见,这两块缎子哪一块是先绣的,哪一块是后仿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候绣出来的?”

薛老太太的脸色就阴沉下来,冷冷的问他,“若是两个街上卖假画的穷书生都仿了一副吴道子的画要卖给你,你知不知道他们谁是先画的,谁是后画的,又看不看得出他们两人是谁仿的谁?我只能告诉你这幅牡丹的针法仿的是京城柳家的滚针,这原本就不难学,是个绣娘里至少有九个都会。”

金九龄正摇着扇子琢磨,花月楼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陆小凤摸了摸胡子也没有继续追问。屋子里又安静下来,薛老太太端起一杯热茶慢慢的喝着,也并不着急送客。宫什正盯着自己的影子出神,油灯摆放的位置很有讲究,所以他现在就有四个影子,花满楼也有四个影子,这似乎让他产生了兴趣,不时的偷偷伸出脚尖去踩花满楼的影子,又偷偷伸手拽着花满楼的衣袖做出奇怪的形状来。

花满楼当然看不见自己的袖子一会变成了一只展翅的苍鹰,一会变成绕花的蝴蝶,他只能无奈的叹口气,伸手握着宫什的手指,一点点的抽回自己的袖子,低低的叮嘱他,“薛夫人毕竟是长辈,眼下你切莫胡闹了。”

花满楼的声音很低,这样的声音带着无奈的笑意在耳边响起,宫什就低低的笑了一声,温顺的松开手指,抬头去看坐在最前面的薛夫人。少年的眉眼弯出妩媚的弧度,唇角上也带着调皮的笑意,宫什抬头的时候薛老太太也正盯着他看,明亮的眼神显出一种不合年纪的诡异神色。花月楼也正侧头望过来,他看了眼薛老太太显得模糊而年轻的面孔,又望了眼宫什和花满楼交缠的手指,眼神越发的阴沉下去。

宫什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他熟悉这样明亮诡异的眼神,因为他就经常在镜子里看到这样的眼神,对于宫九那种渴望不可得的明亮眼神。他唇角的笑意就缓缓的淡了下去,渐渐变成了疏远温和的笑容,声音也越发的文雅起来,“事关朝廷大案,薛老夫人为何不再仔细看看这两幅刺绣呢?”

这一次薛老太太却没有生气,她竟然真的伸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