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至北都被她走遍, 当她再一次随风飘回北方时, 已是春和景明的季节。
这一次,她不再随风徘徊, 而是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一处奇高的楼阁之上。那楼阁立于某处险山峰顶,飞檐直刺云间,似有夺日之势, 她从最顶层的窗棂而入, 透明地、安静地站在空荡的房间里, 与一位盘腿端坐于蒲团之上的白发老者对面而立。
白发老者并没有发觉她,而她也并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此刻的她, 是一团无意识的游魂,几乎连本能都完全丧失。
忽然阁楼之外传来清脆的铃响,白发老者睁开如鹰隼般凌厉的双眸,目光直射窗外他瞧见一道剑气正来回撞击着檐下的铜铃。
老者的目光很平静,仿佛对那剑气的到来早有预料。
他一摆手,阁楼周遭的阵法骤然开解,不久之后,有沉稳的脚步声踩着坚实的楼梯拾级而上。
“家主还是来了。”老者缓声道。
谢渭停下脚步,抬手对老者作揖。对于修士而言,彼时的谢渭正值壮年,可他两鬓却已生华发,苍白难掩,更不宜尽除,只好整整齐齐得束起,显得格外刺眼。
真奇怪啊,他的面容分明并不苍老,甚至称得上英俊,但整个人的气质,却让人轻而易举地想起,他是一个痛失幼子,也正逐渐老去的父亲。
谢渭深拜起身后,才对老者毕恭毕敬地开口:“阁老,请为我卜卦,我想知道,谢家来日之颓势,还有何人可止。”
老者沉默了片刻:“家主,这些日子,虽你并未第一时间找我,我却已为谢家,为天都,为修仙界,日日起卦。”
他抬起手,袖底竟盖着数块碎裂的龟甲,阁老摇了摇头:“双魂双命之人,世所罕见。纵然谢家受天命庇佑,危难之年总有双魂双命之人降生,可朝朝劫难,却也因此而起。”
他抬眼望向谢渭:“当年我算到小公子恐有如此大劫,早早行下逆天之举,告诫家主与夫人应对之策小公子应早断情根,苦心向道……唉,却不成想……”
阁老长叹一声,抬手将膝上龟甲一片片收入储物袋,随后道:“家主,此卦,并非我不愿为您占卜。只是放眼前路,如入迷瘴,当下,无果。”
言毕,长空大风忽起,自窗外呼啸而入,池倾如枯叶轻盈,倏然被吹向高空。
她随风一直飘一直飘,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处清幽的小院,那院子上空笼罩着无形的阴云,浓重的,仿佛永生无法散去。
她垂眸望去,瞧见院内坐着一位身着麻衣素服,不施粉黛的清瘦女子。那女子的脸色如纸苍白,面无表情地望着一架小小的秋千,伸手一下下推着那秋千椅,泪水无声地爬满了她的脸庞。
池倾看着看着,忽然想,我认识她,我要留在这儿。
视角再一次切换,这一次,池倾眼前依旧是那个女人。只是中间不知过去了几年的时间,那张原本如芙蓉般清丽娇柔的面庞,此刻已经憔悴到几乎脱相。
女人躺在床上,月光照在她的床边,她静静盯着那落有微光的地面,无声地,依旧在哭泣。
池倾看着她,心里难过而绝望,她顺着月光离开了院子,开启了一场不算远途的冒险。
她仿佛不受阵法的控制,轻易便穿过谢家的内门,过山门,渡大湖,闯过一处处气势凌厉的剑阁与武场,心神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