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清,但却仍在看。她看到了在罗马式的法庭上,审判台上坐着法官米达斯,他长着一对巨大的驴耳朵,却听不到真相的声音。他的身边簇拥着一帮罪恶之徒。最靠近他的两个女人,一个是愚蠢,一个是多疑。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凶狠老头,他叫仇恨。他手拉着一个貌似美丽善良的少女,她就是诽谤。少女揪着一个赤裸的青年男子的头发,他是无辜的受害者。他向身旁那位象征正义和真理的女神求援,但是,女神在恶势力的面前也显得无能为力。在她面前的黑衣老者叫悔罪,但他的忏悔也没有感动真理。这幅充斥着人世间欺诈、诽谤、仇恨和专制的人间地狱图让绮蜜突然之间感慨万千。所有的这一切她都感受到了,她是画中的谁呢?那个被诽谤揪住头发的受害者?是,又不全是。
我是受害者,但同时我也是愚蠢、多疑、仇恨、诽谤、悔罪的复合体。我们大家,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她垂下了头。
伟大的波提切利因为受到了艺术是罪恶的蛊惑,焚烧了自己的绘画,最终令人遗憾地放下了画笔。即便是在几百年之后的今天,遗憾仍然深深埋在绮蜜的心中。上帝,幸好他没有毁掉《维纳斯的诞生》。“《维纳斯的诞生》。”她在嘴里轻轻地念叨了一下,就感到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带着风声向她的脖子袭来,几乎立刻就让她感到窒息了。她伸出手拼命地想要拉开它,但是那只手太有力了。那不只是一般的有力,而是带着仇恨和信仰的能量。她的力量根本就无法起任何的作用。她狂乱地挣扎、抽噎,但是肺部的空气正在逐渐减少,她已经力不从心了。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她知道想要杀她的人是谁,也知道为什么,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用如此直接的方式。这会儿,恐惧就像冰墙一样包围住她。但是那只卡住她脖子的手在她年轻的心脏即将停止跳动的最后一刻松开了一点,空气又流入了她的口鼻之中。但这仍不够,她昏了过去。
夜更深了,也更暗了,那倒反而使得那些脚灯显得更加的明亮了。卡罗琳乌尔曼拖着绮蜜向前移动着,离开了波提切利的十三号展厅,她带着绮蜜向瓦萨里长廊走去。她赤着脚,因此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绮蜜的身体在大理石地面上拖过时弄出了轻微的摩擦声。她对美术馆太熟悉了,知道如何躲避那些真正的摄像头。当她们到达了事先想好的目的地后,乌尔曼小姐把绮蜜放在了地板上,打开了一扇窗户。凉风吹进来,让她感到异常的兴奋。结束了,这一切终于将要随着绮蜜的死结束了。
第98节:玛哈(97)
畏罪自杀,多么好的告别语啊!(因此她不能掐死她)没有拖沓,没有烦恼。她转过身看着躺在地上的绮蜜,痛快的解脱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遗憾和心痛。她并不想让她死,她甚至是喜欢她的。她们是同一类人,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了。可是她对玛哈太过迷恋了,所以破坏了乌菲兹原有的平静和平衡。那些普拉多的藏品不该来乌菲兹展出,玛哈更不该来到乌菲兹,正是因为她的到来才不得以让《维纳斯的诞生》离开,绮蜜甚至还想让馆长先生用《维纳斯的诞生》去交换《玛哈》。这她就丝毫不能容忍了,她必须得死。
她走过去,蹲下身,把绮蜜从地上抱起来,一直向窗口抱去。把她的身体放在窗沿上,然后托起她的双脚要把她推下去。她停顿了一下,屏息凝望着她的双脚,好像第一次看见一件精美艺术品时的样子。多美的双脚啊,与之相比绮蜜的双手似乎太过平庸了。她歪着头从另一个角度继续欣赏着,然后把她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脚底那弯曲的S型弧线让她无比兴奋。那曾给予她极大的启迪,把警察们玩得团团转,并且至今也还弄不明白真相。那位美国画家,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对了,是菲尼克斯先生,他可真是具有过人的观察力。他只看了玛哈几眼,就能找出她和绮蜜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