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此刻人鬼莫辨。
要把李通涯的命保下来,绝不是凭她一句话就行的。
“啊,”胡卿言俯仰一下,“同样的问题我问过秦司卫,是吧,霈忠?”
霈忠整个人像是木了一般,缓了半晌,含糊地吐了一个“嗯”字。
李通涯听闻他这般说,仰着头,使劲力气喊:
“我早说要王爷提防这淫妇,若早做打算,岂有今日之辱!”
言子邑偏首示意了一下李通涯:
“你听见了,李指挥从来不待见我这个王妃。”
接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道:
“胡卿言……但是你今日要我当着王府这么多人的面,把李指挥给剐了,敢问胡帅,我下半辈子在王府还如何过日子?”
她沉吟了一会儿,看了看自己被他把过的臂膀,又仰头看了看他的眼睛:
“胡卿言,你到底是恨谁呢?你是恨李通涯,恨邢昭,恨靳则聿……还是恨我呢?”
胡卿言微微侧着身,抬眼四顾,接着扯了扯嘴角。
王府众人接着他的目光,那胆子小的赶忙一避。
只见他扫了众人一圈,持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只嘴皮蠕动,似乎在和王妃说什么。
“王妃看来真是不错,你想替靳则聿保全手底下的人。”
胡卿言压过来,气息就在面颊上流淌,也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
“那我告诉你,靳则聿八成是回不来了。”
心像被一颗大石砸了一下。
所有的神经都在瞬间被碾压了一番,又在瞬间都刺激齐全了。
她现在所面临的,如同对峙一个有犯罪倾向的人,她应该做什么?她能做什么?
有家人谈家人,没家人谈逝去的家人。
有感情讲感情,没有感情创造条件也要讲感情。
“靳则聿回不回得来我先放一边,我既然嫁入了王府,我总是要在这王府活的。胡卿言,你我在宫中初遇时,你讲到你母亲,你守新沛的时候……”
言子邑作哽咽了一下,一下子想到青莲,有意道:
“你守新沛的时候,你母亲就已经犯病了,有一回听说她老人家走出了洛城,走到了城外的林子里,唬得我连夜带了人去城外找,找了两天两夜,好不容易找到了,因担心她老人家又走丢了,就想把她领在身边照顾,那时念着你我尚未成婚,要领你母亲入府照顾于礼不合,我父亲便反对此举,最后是派了青莲这丫头去照顾你母亲,这丫头最是任劳任怨,照顾你母亲数月几乎是寸步不离。你叛了大伯之后,本想杀你家人立威,我用所有的力量把老太太送了出去,胡卿言,我今日说这些,不是想要你念什么旧情,而是你如果还是个人……就不应该这样对我……”
胡卿言听完,望着地面的眼睛转了两转,喉间有些干涩地问:
“你……记起来了?”
言子邑心中一顿,却微微点头,“记起一些。”
他探究的眼光焦在她身上。
她的细微的动作似乎都在他目光的笼罩里。
言子邑把持着自己,尽量不露出痕迹。
“胡卿言!”
身后传来右焉的声音。
右焉咬着下唇,有些不知所措,脚步像被什么东西裹住了,远远望着阶下的李通涯,又望了望此刻已经在烟团之下,被火把染镀成紫红色的王府,脸像油纸一下子沁得通红:
“李……李伯。”
“胡卿言,你这是干什么?”
右焉原本甜脆的声音暗哑地问。
“丫头!别动!”
胡卿言喝住了她:
“这里的事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