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撑着身子坐起,下意识咬唇,看见矮桌上铺开一张画卷,江炎玉正坐在桌前,执笔吸饱砚台内的丹红墨色,在纸上绘出一笔笔线条,似乎想要将红镜山画出来。
亭外雷声滚滚,大雨倾盆,雨水冲击在亭顶的唰唰声几乎震耳。
分明还是白日,却光线稀薄,仿佛已至傍晚,每当雷落时天地明暗一瞬,将亭内映照的仿若鬼境。
江炎玉盘腿坐在软塌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纵笔在纸上狂舞,试图描绘出那瑰丽奇壮的千里红山。
她看起来颇为懒散随意,但云烬雪不敢去招惹她,只是沉默的缩在一边。
身体难受的厉害,这次她似乎没有帮自己处理伤势,昏睡一觉后更加肿痛,体温似乎也在渐渐升高。
衣服被换过了,是一件毫无杂质的纯白色衣袍。在所有颜色都浓烈厚重的红镜山,大概是唯一一件白衣吧。
云烬雪用手背试了试自己脸颊温度,能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温度,好像起烧了。
灵力依然不能运作,只能忍耐着不适继续酝酿,仅仅是这么坐了会,已经有些难以支撑。
她再次趴下来,缩起身,望着亭外的深重雨幕。
如果现在从这里跳下去,应该会死吧。
死去之后,她可以回到家,和父母团聚,可以将自己十几年来经历的一切包装成奇妙梦境和他们讲述。
他们大概会讶异,会惊慌,会心疼,会抱着她,安慰她说都是虚假的,梦是相反的。
云烬雪眨眨眼,忍着酸涩蔓延。
爸爸妈妈如果知道她杀过人,会怎样想呢?
言语有多苍白无力她早就知道了,安慰话语只能解一时困扰,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不会有那么真实的梦境,她真的在这里牺牲掉许多感情。
就算回去了,她往后的人生里,也会不断回想这段经历。
无法休止。
画纸被揉成一团,砸在亭中地板上,似乎又抽出来一张,铺上桌面。
而后继续着笔尖扫动纸张的唰唰声。
云烬雪阖上眼睛,雨幕红山被黑暗覆盖。
早就知道这一趟行程不会容易,但出发之前最糟糕的猜测结果,似乎都比现状要好。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江炎玉固守着现在的躯壳不愿脱去,若是在从前还好,可现在心境早已变化,随之狂暴的天灾之力只会越发难以控制,连带着让她的状态越来越差。
症结很明显,也明白故事是怎么一步步推进到现在的,云烬雪也是系下那个金铃的人,此刻却不知道该怎么解。
不...不对...
她意识到,自己不是那个系铃人。
这些嬉笑怒骂与痛苦原本和她都没关系,她只是一个周末陪朋友爬山的过路人,偶尔在山洞里看到面壁画,听到朋友两句调侃,就被拉入这世界。
一步步向前走,她也惶恐痛苦过,就算知道结局,也曾尝试做过改变,她从一开始就不想把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她挣扎过,只是失败了。
疼痛越发难以承受,云烬雪抱住头,缩成一团,在心中茫然呼唤。
为什么我要经受这些呢?
接下来要怎么办,这是死局吗?
到底要怎样做才行?
没能想到答案,她渐渐又昏睡过去。
又是一阵惊雷,把云烬雪从沉沉睡意中震醒。
心脏加速跳动,震的胸腔都有些痛,她哼吟两声,费力抬头看向矮桌,却发现江炎玉不在。
困意顿时消散,她轻皱眉头,撑着软塌跪坐起来,被子从身上滑下去,挂在窄瘦的腰间。
整间观云亭空空如也,只有地板上几团揉皱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