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声音很沉,表情也很平静,只有眼底压着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

那些从不曾在弟弟面前表露的凶性,不受控制地从他的骨头、他的脸、还有他那双狭长的下三白眼中冲脱出来。

这是裴溪洄从没见过的一面。

一个连学都没上过的泥腿子,能在二十年前海盗横行黑恶肆虐的枫岛闯出一片天,把整个枫岛变成他的一言堂,一指一令都没人敢忤逆,他能是什么善男信女?

只是不舍得给弟弟看而已。

裴溪洄明显被他吓到,踉跄着后退一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靳寒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微微低头看着他的眼睛:“我说出的话从来都做得到,是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他一只大手攥住裴溪洄两只手腕,按到墙上,另一只手去搜他的口袋,把里面的钱包、手机、身份证拿出来扔到沙发上。

“我给你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不能因为我舍不得,你就换着花样地刺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再纵容也要有个限度。

大生日的把他扔在一边去找别的男人,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消失一个月,他说着话呢不想听了扭头就走,一点规矩没有。

靳寒没揍他都是轻的。

“现在能说了吗,我出差的时候到底出了什么事?”

靳寒还攥着他的手腕摁在墙上,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比裴溪洄高那么多,壮那么多,他的一片影子就能把裴溪洄从上到下完全笼罩,仿佛一个绝不可能逃脱出去的笼子。

裴溪洄是真的怕了,从小到大靳寒都没和他动过几次怒,但每次都能把他吓个半死。

他脸色惨白,额头全是汗,圆溜溜的狗狗眼里积满了水汽,下一秒就会变成泪掉出来。

他用那双眼睛讨饶:“哥,你先放开我。”

“我好好问你不会好好说,那就这样说。”

“可是这样不舒服……”手被摁得太高了。

“我把你绑上你就舒服了。”

“……”裴溪洄不敢再求,扭头在胳膊上蹭了两下眼睛:“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

靳寒不听他敷衍,开门见山:“你是跟什么人好上了吗?”

“怎么可能!”裴溪洄激动得嚷了一嗓子。

“那就是看上谁了?”

他把一起比赛的五个摩托车队成员名字依次报出来:“哪个,你现在说我不会弄你。”

“哪个都没有!你在想什么啊哥!”

“那是工作上遇到了麻烦?还是生活上不顺心?或者我哪里让你不满意?说出来我给你解决。”

他语速很快,罗列出所有想到的可能。

但裴溪洄一条都不认,越听脸色越白,最后强撑着站在那儿快把嘴唇给咬出血来了,直勾勾看着靳寒,眼泪一行一行地往外滚。

“要是你也解决不了呢?”他的声音既绝望又无助,仿佛陷入绝境的人找不到一点生路,“如果你也解决不了,那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外面下雨了,窗户被一阵强风吹开,淅淅沥沥的雨声和裴溪洄的哭声混在一起,让靳寒恍惚间觉得这场雨全落进了弟弟的眼睛里。

裴溪洄有点泪失jin体质,从小就是一哭就停不下来,严重时会哭到两只眼睛充血。

靳寒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俯身把他面对面抱进怀里。

“我不会解决不了。”

他叹了口气,贴贴裴溪洄满是眼泪的脸,又变回那个寡言但温柔的哥哥,就用这样的姿势抱着他在家里慢慢踱步。

小时候每次裴溪洄受了委屈靳寒就这样抱着他走,现在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