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两人顺利抵达长安。
马车行驶在宽阔街道,最后停靠在楚府对面榕树下。
丹卿没什么行李,他在忻州买的纪念品和礼物,都因那场刺杀而遗失。
抱着小小包袱,丹卿准备下车。
段冽埋首整了整衣襟,挑眉道:“我送你进去。”
丹卿眨眨眼,委婉拒绝道:“不用麻烦殿下的。”
段冽盯着丹卿,正要阴阳怪气一番,不知想到什么,生生忍住。
望了眼两个小童把守的楚府大门,丹卿不大好意思道:“殿下,我之前去忻州,是瞒着我爹的,所以说……”
段冽哪能猜不到?楚铮在朝中是典型的中立派,明哲保身,不愿掺和任何一方势力。
他段冽臭名远扬,连势力都没有,楚铮自然对他“敬而远之”。
可这么精明的一个老子,膝下儿子却无甚自知之明。
望着眼前有些讪讪然的丹卿,段冽眉眼掠过一丝波澜。
分明生得如此羸弱,却有千里迢迢追到忻州的决心,身边居然连个小童都不带。
到底该说他鲁莽无知,还是……
段冽蓦地移开目光,他刻意压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心念,故作冷硬道:“有本王在,难道他还敢打你不成?”
丹卿回以礼貌微笑。
心内却道,人家楚铮是“楚之钦”的亲爹,纵然您是尊贵无比的三皇子,但老子教训儿子,倒不用请示殿下您吧?!
段冽也觉得自己有点倒贴,略跌面儿。
他不过是随口提提罢了,还懒得蹚这趟浑水呢。
但见丹卿不愿意,段冽就不怎么高兴了。
仿佛在责怪他不识好歹。
榕树下,丹卿眼神清澈,单薄的身躯包裹在棉袍里。
浅金色阳光穿过常绿枝叶,筛下大片参差光斑。
他漂亮的眼瞳,被阳光映成浅棕色,那生来红艳的唇轻抿着,嘴角漾开淡淡弧度。
段冽斜睨着丹卿,像是第一次察觉到,他确实长得还挺好看。
忽然,丹卿嘴角弧度变得大了些。
像是在哄无理取闹的小朋友,丹卿莞尔道:“殿下您回吧,过几日,我会去见您的。”
段冽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即跳起来,高高在上道:“谁要你找?本王很闲吗?就算你来,本王也必定不在府上!”
丹卿倒觉得这样的段冽,更让他熟悉,他温和地朝段冽挥挥手,不甚在意道:“嗯嗯,殿下,我回家了,你也早些回吧,下次再见。”
语罢,头也不回地进了楚府。
是真的头也不回。
目送丹卿被两个小童簇拥进门,段冽轻嗤了声,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此番从平遥城到长安,将近半月,再未有刺客找上来追杀。
是否可以证明,丹卿并无嫌疑?
望着繁华的长安城街景,段冽眸色幽深。
理智告诉他,光凭这点,还远远不够。
但情感上,他似乎已经开始信任丹卿,这个信号,莫名的让段冽感觉不爽,但却怎么都甩不掉。
一回楚府,楚翘便抱着丹卿好生哭了一大场。
当晚,楚铮见都没见丹卿,直接罚他去跪祠堂,先跪个三天三夜再说。
既然成了“楚之钦”,该受着的,丹卿自然都会受着。
冬夜阴寒。
丹卿跪了小半夜,便有些挺不住了。
他望着窗外半轮冷月,不禁想,倘若此刻就这么死去,他的劫,算成功渡过了吗?
楚铮到底是面冷心热,第二天早晨,便率先投降。
楚翘忙扶着丹卿回知秋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