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严芙蓉。”

是夜,大雨。昆明千家?万户,俱灯火通明。

义军主力攻下南京,驻扎南京,奉南京为新都,与朝廷围堵大军,形成僵立之势。遂连发六封书?信,催召南方正在大清洗的几支义军主力分支速回南京。

云南,寿玉楼却大清洗完毕,留下了一部?分驻扎人员,连夜去往南京。

街上,两边,一顶伞接一顶伞,黑压压的脑袋。

街中?央,一匹接一匹马,被穿麻衣的人牵着,踩着水洼,驮着包裹,甩着尾巴上的水,静静走?着。

一切都十分地安静。漆黑的天地间,唯有?雨声淅淅沥沥地响着。

或许还有?隐隐的啜泣声吧,只是夹杂在雨声里,难以分辨。

“你们会?回来吗?”白发苍苍的老人们拦住领头的,牵着马的高?大男子,浑浊的眼里分不清泪和雨。

“你们会?回来吗?”戴着蓝绸子的青年们湿漉漉地拉着自己麻衣的朋友们问。

“你们会?回来吗?”过去的地主家?眷,躲在墙角,在心里冷冷地撇嘴,想。

“会?的。”他们说。

第82章 玉楼春(五)

寿玉楼到南京天宫的时候, 车尘马足,身上风尘未去,就去往这座富丽堂皇而古老的建筑, 见?它新的主人?。

他在皇帝曾经躺过的那张分外柔软的鎏金床上,见?到了虚弱而苍白?的老人?。

说是老人?, 其实也不过只有五十多岁。只是头发花白?的厉害, 身子瘦的只有一把骨头。

寿玉楼默默无言, 坐在他床边,握住他的手, 垂下长长的睫毛, 轻柔地叫他:“大哥哥, 我回来了。”

那张瘦得能见?筋的脸上,费力地睁开了一双眼, 见?到他, 流露一丝歉疚, 吃力地蠕动干燥的嘴唇:“我说,不要住进来。我.....病......撑不住。这里,条件好。”

又扫过?他的面容,轻轻慢慢地说:“你......更高了。和......以前?一样、不一样。”

他说的颠三倒四, 寿玉楼紧紧握住老人?已?经无力而瘫软的手的时候,老人?已?经又昏睡了过?去。

所有人?都看着?从寝宫退出来的男人?, 紧张又警惕。

方秀明试探着?问:“修文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寿玉楼低垂了眼睛:“他啊。违反纪律。”他的神情, 似乎非常难过?。

“你......”方秀明动了动嘴唇, 最终,说:“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寿玉楼听了, 就抬起头,打量着?宫内的陈设、众人?的披挂。

做工精致的上好大红波斯毯垫在地上, 上绣着?订做的双龙戏珠图,长长的羊毛一脚踩下去,如同陷进云朵。

这样一卷波斯毯,价值千金,现在却只是宫殿门槛前?的踏脚布。

有的人?的靴子,洁白?如雪,是最无暇的羔羊皮做的。

有的人?裹着?昂贵的貂裘,戴着?薄如蝉翼的金线冠。

有的人?,衣服上当?作饰物的,是潜入海珠的采珠人?,要用十几条命才能换来一颗的深海珍珠。

他们坐在珍贵的沉香木椅子上,喝着?远从杭州运回的一等龙井。侍女如云进来奉茶,身上香风鬓影,环佩叮当?,仪态高雅,一看就知道是这宫城中服饰惯了主子的旧宫人?。

半晌,寿玉楼又低下头,看看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一身旧秀才衣裳,哑然失笑?,重复道:“是啊,我们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走?远了,屏风后面压抑的哭泣声终于渐渐变大。一个女人?冲了出来,跪在地上,撕心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