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这些文人还顾及读书?人的脸面,不敢狠闹。自从收了田,读书?人没有?免苛捐杂税的优待了,这些儒生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这些要靠卖文为生的文人,就连面子都不要了,青天白日都敢上门将闹。

领头的不服气,强辩道:“怎么千人一面?我们也写侠女、狐女异类之流......”

“唾!”掌柜冷笑道:“庸俗之辈,力透纸背。你们那写法早就过了时,现在时兴的是潇湘君子的白描,不需要你们附一些歪诗艳词,只需要你们也能以白话?的方式,描摹出?不落俗套的‘祝二妹’、‘常春树’,叫天下男女为这些人断肠,便得了。”

“谁说我们写不得?”似乎就是等着他这一句,他们兴冲冲掏出?一叠成捆的稿子,得意洋洋:“这是我们仿潇湘君子的新稿。不比她一介女流之辈更加用词隽永?”

安宁坊主不由侧目。在屋内叫掌柜的:“鲁叔,把他们的稿子拿进来。”

为首一本,叫做《常家?密记》,翻了几页,倒是白描的白话?,没有?文言。

见了内容,讲南方家?族中?有?一公?子,名唤常春树,讲他从小?长大,长到弱冠,尚且不通人事,性情乖僻。。于是家?族长辈想尽办法给他配置陪床的女婢,想叫他通人事,从此以后?收心敛性,娶妻生子,绵延子嗣。

最后?常公?子终于悔悟,奋起考上了状元,他的各色妻妾也为他生了不少子女。合家?美满。

这文中?,别的尚且平庸,那描写家?族为钩住这位常春树所招来的各色女婢,容色之各有?殊异之美的白描,精致至极。

那描写女婢们如?何与常公?子翻云覆雨、纠缠不休的情节,更是别出?心裁,词句清俊。

不消片刻,隔着纱帘,女客人都能听出?那内堂里,安宁坊的年轻东家?的震怒。那些稿子被他掷出?来,如?雪花散落:“东施效颦!人家?写的是‘天下无路寻乐土,人间何处觅自由’,你们写的是天下无处觅娇娘!”

文人们联袂而来,就是想借着人多再闹,逼这财大气粗的安宁堂收稿。却听见那个年轻清淡的男声道:“阿大阿二,把这等碌碌俗士赶出?去。”

不知道何处轰然应诺。立刻自内堂转出?两个铜须虎目、虎背熊腰的武士。看个头,足比常人高?两头。再有?门前身强力壮的伙计呼应。哪里还像是书?坊,刹那成了武场。

闹事的文人吓得掉了魂。稿子也顾不得捡,连忙你推我攘地逃出?门去了。

掌柜的捡起地上的稿子,读了一读,摇头晃脑:“倒也算不错。难得词句清丽。自从潇湘君子声明鹊起,这些借她文章发挥的仿作,也流遍市井了。倒也颇有?些追捧者?。”

又说:“那位如?今被捧做文豪的潇湘君子,她的书?倒是卖得动,很畅销。可是近来也没有?新书?,旧的卖久了,那也不得意。东家?,我们还是得收一批稿子。”

那年轻东家?余怒未消,清淡的声音有?些严厉:“鲁叔,他们怎比我们?即使我们......收这样的稿子也是砸我们安宁坊的名声。这样的玩意儿,怎比得潇湘君子千古情语?配与她的书?共同排列在我们的书?柜上?同样是月下花前一样场景,偏偏两样格调!我蜗居于此,难道是为了赚这些淫词艳曲的蝇头小?利么?”

“东家?!”掌柜的立刻叫了一声。

安宁坊主人自知失言,才想起坊内还有?一位女客人。无声地与掌柜对视了一眼,登时堂内武士杀气腾腾。

那花容月貌的女客,却似乎没有?见到这一幕,也没有?注意。她听到那年轻东家?讲月下花前,便低头,想起了她私底下曾暗暗地琢磨林潇湘的作品。

《李香兰做工记》里,曾写到过这样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