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慢慢收紧手臂,想把这个人揉碎,揉到骨子里。

但她用尽所有的力,放手了。

喉咙紧的。

语气却松快。

“你真傻。”她贴着他的颈,转动头颅,“说什么原谅,我们又不是演戏,声嘶力竭解除误会后就能冰释前嫌……你看我脖子上的疤,还有头皮里的。”

“这些疤痕增生随着年纪的增长,不仅没有淡掉,你看,是不是像一张网罩在我身上?”

“我不是军人,没上过战场,但你让我看足了枪林弹雨。”林稚贴着他颈部的动脉,慢慢张开嘴,整齐洁白的齿嵌进皮肤。

他的味道越发清晰。

女孩半眯圆眼,像极了夜行的猞猁。

她按一按男生习惯性弓起的脊,慢道:

“前世受的伤,你还不是背到了这里……季嘉言,我不是你的救赎,我更像你的心魔。”

林稚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脖子。

挺一挺胸。

“杀了我。”

季嘉言不发一语,看着她。

身下的人身板单薄,骨架极小。

稚嫩清纯的脸带着不符年龄的沉静,额角有抹鲜红的血,她说死,像聊天气。从前懵懂莽撞,现在也能一眼洞穿他人,用言语当最利的刀剑。

每次挥舞,直取要害。

他喜她细细小小的指。

念她看向他,痴情绝望的目光。

原来空谷绽放的,丁香,烈火淬炼之后,香消散了,也成就钢铁之心。

季嘉言侧翻躺平,摆成大字。

“我知道你在等他。”

“林稚,不如换你来杀我,上一次被地上这大块头揍,他不就换回来了吗?”

他告诉她,如果害怕看到他突起的充满怒意的眼,可以用枕头。男生抱她坐到身上,拉一拉小巧的脚踝,帮助女孩坐正。

取来枕头放到面部,声音闷闷的,从深海传来。

“按吧,试试看。”

房间静得可怕。

就连暖色的壁灯都开始褪色,变得惨白。

季嘉言的肤色白得渗人,像放掉血的尸体。

她魔怔了,明明没有动手,可是却觉得身下的人早已死去没有呼吸声,就连腹部的起伏都感觉不到。林稚按到枕头,压了压,收回手。

她不敢。

似乎受够了林稚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男生陡然抓住女孩的手,往自己脸上压。季嘉言的手臂和Cesare对比,并不强壮,只能看到一点肌肉锻炼的痕迹,但是此刻力道大得惊人

像被魔鬼操控,一如恶鬼附身。

她缩着肩膀躲不开,哭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那种声音放置许久疏于打理的马尾弓,毛都是松散分岔的,拉一把没正过音的二胡。

凄惨的,不成调。

很渗人。

“不要。”林稚张开手指,身子拼命往后压,尖叫道,“不要这样对我!”

她知道如何反击了。

却还是逃不过季嘉言的掌控。她的确是这个男人的心魔……但季嘉言,这个无法定义的男人,又何尝不是她林稚的心魔。

杀了他,她怎么可能做到?

漫长的压制终于进入尾声。

他松开手了,分明的指搭在雪白的床单上,自然,蜷缩,天真脆弱。两人身下,本来只是微微下陷的床垫,忽然肉眼可见地塌了下去……

死人是很重的。

她没头没脑想到这句话。

小心翼翼拿开枕头,一瞬,和季嘉言半睁的浅色眼睛对上。

美在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