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铎拦不住风,手伸到台子下面的缝隙里急切地摸索,动作慌乱,他终于崩溃,回头红着眼怒吼,“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他的眼泪重重地砸落在地上的灰粉里,声音带着恨和痛。
迟年被震得一抖,陆封覃随即握住他的手。
一直站在旁边的妇人用手帕捂着嘴,哀泣:“造孽啊……”
人都离开了,灵堂归于沉寂。
陈铎将骨灰盒放回原位,他面对着灵牌,看起来颓丧而狼狈。
“你的朋友来了。”他对着牌位说。
陆封覃牵着迟年走出去,站在灵堂中间。
迟年终于看见灵堂之上那张灰白色的遗像,是他见过三次面的七号竞品。
他一时失语,脑海中幡然掀起沉闷的声响,嗡鸣不止,搅乱他的感官,让他难以平静地接受这个葬礼的主人是七号竞品。
照片上的人笑得很淡,像是不情愿,但眉目依旧如画,失了色彩让他看起来很遥远,眼睛像初见时那样,带着青涩又怯弱的光,很亮。
迟年目光落在灵牌上。
【爱人 慕雨 之灵位】
他原来叫慕雨,在死去的这一刻,迟年才知道他的名字。
三天前陈铎告诉陆封覃,他要和慕雨结婚了,他的家里人都不同意,但没有人能阻止他,他可以放弃指挥官的职位,搬离军事园区,但他必须和慕雨结婚,他们必须在一起。
当时他们正在去领证的路上,慕雨看着窗外高架桥上悬挂的日出,跟他说,“这里好漂亮,以后我们每天都一起来看好不好?”
陈铎答应的话还没说出口,轰然响起的坍塌声从桥上传来,地面震了震,他们的车身前方被抬起,视角陡然变高,动荡中他握着慕雨的手把人拉进怀里,左右堵了车,车门难以打开,他试图穿过漫天的尘烟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
喧闹声由远及近,外面是奔跑哭叫的人流。
前方蘑菇云般的尘烟中传来铁制品坠地的铛铛声,尘土落下去,陈铎看到前方运输车车厢已然倾翻,车厢里的钢架滑落下来,直直砸向他们。
铁支架猛然撞破前窗玻璃扎进来,直接穿透了慕雨的胸口,重力让速度变得极快,陈铎甚至没看清楚它破窗而入的过程。
他怔在一旁,手抬起却不敢碰慕雨,大脑一片空白。
他惊慌失措地捂住慕雨不停吐血的嘴巴,嘶哑着声音嚎啕大哭。
日出缓缓升起,柔暖的光线照在慕雨的脸上,罩着他慢慢闭上的双眼。
“你知道吗。”陈铎看着慕雨的遗像,说,“是我害死他的。”
是他批准建立的大桥,没有逐一审核那些可疑的资料,就随他们去了。
迟年看着供桌上的香炉,听陈铎说慕雨轻烟一样单薄缥缈的短暂生平。
“……他总是说,他死的时候都没有人来看他,他很害怕孤独。”
迟年和慕雨也算不上朋友,但慕雨的母亲死了,父亲等同于消失了,再无亲人和朋友,迟年是唯一和慕雨有过几次交集的人。
陈铎希望有人来送慕雨,他不想让慕雨走得太孤单。
迟年上前一步,他难以直视灵堂上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他垂下眼鞠躬,目光落在香案前的一个箱里,慕雨的遗物,箱子打开着,最上方是一张随意撕下来的纸,轻飘飘的,上面写着几个字
【阳和启蛰,品物皆春】
笔锋潦草,纸张被戳破,迟年鬼使神差地伸手拿起来,那字迹像是带着慕雨的魂魄,让迟年的心突然被撼动。
“他被我关在木屋的时候,开始写日记,写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那是我们都不愿回想的一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