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直翻白眼,他自己却没尝,吸取多次失败经验,最终才笑眯眯地酿造成功。
开挬时,酒料表面有细裂,酒味就显得醇烈,三个哥哥喝;反之,酒味就显得甜爽,酒力不足,则冯小四喝。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千百根翠竹拨弄仙籁,他们把酒觞放进溪水中,任其随波漂流,最终琴声住时,酒觞停在谁面前,谁便取杯饮尽,继而抒发胸臆。
大家满腹才华,口含珠玉,论列英雄人物,品评功业成败,心里有一分嘴里说十分若非分开东南西北院学习,哪有如今“东箭南金,西琛北赆”的美誉呢?
微醺之际,问起彼此的出身过往。
睢竹把琴弦按止,广袖飘飘扬扬,一派高旷雅正之气象。
酒觞正停在他面前,卷入水流漩涡内,慢慢地打着转儿,他嘴边掠过笑影,挽起袖弯下腰从小溪里拿取酒觞。
这次的糯米酒开挬是甜的,自然叫小四一人独占了,他们三个喝的则是山下墟镇的另一特产郁金香酒,上等糯米加入诸般草药酿制,喝一口,美得他眉头都舒展开来。
睢竹也试过酿造郁金香酒,没日没夜地翻阅《本草纲目》,结果被师尊没收了,等年末要回来的时候,书里大多带补肾效果的草药都被打了标记,睢竹合上书本再不敢打开,宁愿托人下山购买现成的郁金香酒了。
睢竹举着酒杯,颇带感慨道:“我家本是给一个大人物做事的,时来运转发了达,才得以独立门户。”
归石仰身琅琅一笑:“我是世代屠户。”
枚琛静静垂下眼帘:“我是祖辈管账。”
冯赆捧着自用的小酒杯,卷着舌尖舐着嘴唇,糯米酒甜美,喝多了眼神也变得迷糊了。
他道:“哥哥们介绍的都是家中操业,那我就说一说我出生的家乡吧。师尊说,我家乡是塞北的一个小城,叫做梧桐城,但其实,城里一棵梧桐树都没有。”
“那为何会叫做梧桐城呢?”
“因为这个小城啊,雄踞关口,被寄予厚望。古语云:‘厉利剑者必以柔砥,击钟磬者必以濡木,毂强必以弱辐,两坚不能相和,两强不能引服。故梧桐断角,马牦截玉。’便是城名的来历了。塞北有搅天风雪,经常把手脚冻僵,血泪就势一抹便是片薄冰,而真正的梧桐树并不耐寒,自然无法在梧桐城里种活了。”
他一双眼睛弯起恰当的弧度,“哥哥们知道我家乡的所在,往后可以随时来找我玩。”
话毕,宴又继续。
睢竹很奇怪,人越醉,看起来越清醒。他膝间横着一张琴,本是作流觞击节之用除了棋艺,他琴技也堪称一绝此刻却双目炯炯,精神焕发,直接信手弹奏起来,看那乱七八糟的指法,明显已经神志不清了,偏偏他还弹得兴起,指间倾泻出来的魔音直教得天愁地惨日月无光。
归石也很奇怪,听闻魔琴,甚至借着酒力以歌相和,歌至“三尺剑,皎雪骢,我将挟尔成大功”之句,折竹起舞,左右回旋还自翼,变击为刺随低昂,大有不可一世之气概。
枚琛更加奇怪,魔音双重,他竟充耳不闻,双目似阖非阖,倚卧一块嶙峋山石,不知是沉思抑或睡眠。
冯赆扫视一圈这仨人,耸了耸肩,往后一靠,脊背便贴上了一面壁。
他愣怔一下,旋即轻轻侧身,用手去摩弄着金箔灿烂雕饰典雅的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