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3)

这面壁的真身,正是当年初遇时他身坐的台基,大名唤作“黄金台”。

黄金台恰如其名,浑身上金髹,錾刻以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幅图景,象征四季和声,并有旭日生,景星出,凤凰麒麟游于郊,种种吉象填满空隙;文饰较繁,构图却显法度。台基四周一共十二道栏杆,则对应天上十二星辰。

即使遭到了废弃,金色外壳仍旧维持一种华丽肃穆的气派。

这座不知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才铸得的黄金台,正是魏朝先皇奉羲的杰作,十年前赏赐于夷吾书院,旌表此地名师高徒之功。

公羊伯鹜认为奉羲行事暴虐,并非理想的君主,黄金俗不可耐,弄脏了夷吾山,故而这赏赐未能叫他高兴,碍于皇权至上,到底没有发作。奉羲倒是兴高采烈,请他取个名字,公羊伯鹜不着痕迹:“不如就叫黄金台,所谓大俗大雅。”奉羲听得大喜若狂,公羊伯鹜暗自冷笑,借口拂袖而退。

史书记载了一段短暂的对话,当年元赫久怀叛志,起事前亲赴夷吾山,请求公羊夫子为他指示迷途。

高祖问:“为君者暴且不仁,我欲建救民之计,不知公以为如何?”

公羊氏答:“当覆之。”

高祖如被撼动,陷入沉默。

之后,元赫果真举兵造反,一路逼得旧主自焚而亡,煌煌大明宫,就此烧成灰。

元赫袭了大位,国仍号魏,改年为嘉泰元年,举国哗然,舆论纷纷,最终是西岐某隐世大族出面,请公羊山长献上一篇《瞻云望日赋》,表露认可新帝之意,方陆续有人闻风称臣。

再之后,元赫尊公羊伯鹜一代鸿儒,欲拜其为国子监祭酒。说是国子监祭酒,可那右相之位仍空缺着,公羊伯骛象征性熬一熬,过些年也就登上去了,公羊伯鹜却是修书一封:“我心系书院,此生志在绍复道统,不愿位极人臣。”婉拒打发了。

元赫并未芥蒂,特遣太常掌故往返夷吾山,听录其授,汇编成书,将其立于官学。公羊伯骛提出人君一切作为必得符合上天之道,呼吁陛下修身养德,审慎治国,顺应四时阴阳之法来陟黜官员,元赫亦多有遵奉,认为顺天地之规序,可以全天地之大顺,公羊卿此言甚善。一帝一师,又传成了一桩理所当然的美谈。

自从奉氏遭受灭亡,黄金台遗留在残阳荒草间,不复往昔的辉煌。

十几年来,学子们标榜清高,极少靠近此地,惟独年幼的冯赆,总在课余之暇来到后山,长久地坐在黄金台上看夕阳。

在公羊山长的授意下,黄金台的围墙早早被拆毁了,台基历经多年风雨,少数雕纹高起处的泥金业已磨残,露出了下面的朱漆,整体却依然巍巍伫立,每日映对漫天红霞,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冯赆习惯孑然一身来来去去,直到睢竹归石枚琛,意外地闯进了黄金台。

箭竹密密植成一堵墙垣,把黄金台掩入深处,一径远远避开尘嚣,化为属于四人的一方天地。四人相聚在一起,吟诗作赋,把盏言欢,谁知名震一时,得来了“东箭南金,西琛北赆”的美誉。

“可真是……命运使然啊。”冯赆回忆至此,眼风虚虚瞟着那三人。

三人若有所感,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去看他。

归石伸臂歪倒在一旁,一只手不停转着酒杯,戏谑道:“看,四弟又心心念念地摸着黄金台了,这般贪财,将来定是当个大奸臣,搅弄风云,无恶不作。”

冯赆不屑地把嘴巴一撇。

睢竹将琴弦按止,摇头笑叹;枚琛单手支颐,以石为枕,双眼却微微眯缝。

他们接着饮酒快活去了。

冯赆仰脸感受着酒后格外惬意的微风,缓缓躺在了黄金台下,醺醺然,栩栩然。

渐近日午,鸟雀在忽近忽远的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