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根棘刺。”
“大哥他,或许是不够自负,或许是莫名的迂腐和心软?这个比喻似乎经不起推敲,但是很合衬。”纳兰枚饮了口茶,眼帘又垂挂下来,“他始终觉得自己得位不正,我不明白,他从不相信这些神神道道的,自从大战一趟,他变了很多。在他看来,如果与你联合,大魏便可真正扭成一股绳,稳定地传承千秋万代六千人命,换长治久安,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奉瑾笑得没什么趣味:“难道你们以为我的复出,是有人看中了我的出生异兆,故意推动拥护的吗?”
“是,或者不是,有什么关系?你已经被撑上台面来了,理由就是凤鸣朝阳,天下康安。”
纳兰枚带来的那些精美雅致的礼盒,堆放在一旁,闪耀着细细的光亮。奉瑾缓缓环视一圈,眼神依然无聊:“懂了,大魏需要一位奉家的皇后,辅佐元氏政权,更加名正言顺。”
“对你来说未必是坏事,阿赆。”他说得轻描淡写,合情合理,令人不知怎样反驳,“殿下将反叛的诸侯处以极刑,偏偏保下罪魁祸首的你。你做了皇后,一样可以执掌大魏,太子殿下固然有他的算计,可他待你是真心的。”
纳兰枚垂下纤纤眼睫,注视着方棱杯中的翠绿茶叶在水中慢慢舒展。
他本是一个伶仃者,观察许久,蕴蓄许久,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加入战圈,援助大哥瞒下二哥,去算计孤身只影的小四,冷眼看她像一条蚕那样慢慢吐丝,将自己困死在茧里,此刻,又要为了玉成其事,劝她委身于昔日仇家,放弃一直以来对光焰的执念……
对着面如死灰的阿赆,纳兰枚不动声色,内心同样一阵绞痛。
但此举何尝不是度桥让她重获新生?
公主要仁不仁,要恶不恶,因此输在中途。
天道忌巧,天道忌盈,天道忌贰。她投机取巧,骄傲自满,一心两用,可谓三个占全了。
她若要争取当一个君主,惟一应该考虑的事情,就是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好,无论善恶,无论是非,不用遵照任何准则。她明明有着极大的野心,怎么会被各种道德束缚了自己?
如果是他,不管底下人多么狠戾,先短暂地满足他们的贪欲,一鼓作气把天下打下来了,自立为女帝,把握最大的权柄,培植自己的势力,再逐一清算诸侯,如此不就能坐稳皇位了?说到底,她还是不够狠心。
她这种性格,就算扑棱到老死,也是白扑棱啊。
或许,她有一些地方,是仍然未堕坏的,这使他得以窥见一点点昔日冯赆的痕迹。如若不然,他是不会像大哥那般心慈手软的。
只要她不计前嫌,重回三人身边,他们就再也不必分离了。
纳兰枚不忍看她的表情,眼睛转向了窗外天光,一刹那有些失神。
他出生时一声未哭,从小孤僻寡言,僧人断言他是“天琛”,即为未经雕琢的自然之宝,他暗暗觉得荒唐,宝不宝他不知道,只知道他一颗心确实像石头做的,独来独往,置身事外,万物毫不挂怀。
幼年时家族遭逢变故,大人兵荒马乱,顾不上他一个孩子,他也无期待失落。生命太长,他惟一消遣便是作画,无论何时何刻,只要遇见佳山水,他席地便坐,山石铺纸,野水沾墨,一画耗去无数光阴。
画花果草木,自有四时景候,阴阳向背;画山雀鸡类,各有年岁苍嫩,动止之性。
天地变化,日新月异,每一刹那的事物都不相同,他采撷它们最动人的一瞬收归纸上,却每每画完便抛在脑后,眼中倒映出的,始终是纸上进行的小小一方天地。
那天他看到数百成群的白鸽自无上蓝穹飞过,心里忽然激活了一丝波澜。他想要寻找自己的“群”。
原来他是一座洪钟,有人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