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盘的成果,她悲哀地发现,再怎么折腾,都无法改变结局。
她一开始在梧桐城,号令诸侯,保持平衡,得心应手,然而,诸侯在混乱时势中壮大,他们心中所求,除去钱、权、女人,必定要多得多……
驾驭人心终究没有话本子说的那么容易。
诸侯或有不同的需求,实则都围绕一个目标,那就是勤王复正。只要把最大的功业完成了,想要什么不是应有尽有?
这不是朝堂中实施的精妙的制衡,朝堂中的诸臣,已成定局,不敢心生亵渎,所求都有限,而她统率的诸侯,有军伍,有甲胄,有刀戟,有胆量,敢为犯上作乱之事,窥伺的必然更多,因为前景足够危险美妙,在他们幻觉中一再放大到最后,他们甚至想取代她。
贪,嗔,痴,慢,疑,五样中最难控制的,便是第一位的贪心。贪财贪色贪名贪食贪睡,贪婪无穷无尽,她无法填补一个增长的窟窿,于是这窟窿最后反噬了她。
这是她能操纵他们的原因,这也是他们能抵抗她的原因。
每到此时,她便羡慕元睢,她太明白,二哥和三哥,是多么稀罕的臣子,又忠勇,又无私,又能干。
她不是输给了元睢,她是输给了二哥和三哥。早知今日,是不是就不要因为他们长辈的背叛而摒弃他们好呢……
她想到这一处,叹出一口气,嘴角牵起一缕森冷的微笑:“你是不是太想当然了,我活埋了他的六千青壮,他不杀我以平众怒,还要让我做皇后,他是蠢吗?”
固执地,倨傲地,维护着最后的尊严。
“更何况,凭什么是我做皇后,不是他当驸马?就凭他头顶有两个突起的棱儿吗?”
纳兰枚不为所动。
或者说,他早已习惯小四的冷言冷语,不管从前还是当今。他甚至因她的诘难而倍感怀念,居然淡淡地笑了一笑,这种神情出现在丞相冷肃的脸上简直惊悚极了。
他挽了挽玉佩的银丝穗子,静默半晌,启口却道:“你知道吗?我从大哥那里听说了你的事,第一个念头是:朝阳公主必须死。”
奉瑾手中毫笔一颤。
霜色宣纸上是“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十个字。她当年写行草,随心所欲,圈眼较多,像一地乱飞的鹤,如今一钩一画地写,瘦硬有神,倒像一只只独立的鹤。最后一个怨字因执笔一颤,生生坏了锋锐。
可她仍然牢牢执着狼毫。
纳兰枚一手提起龙泉青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滚水,稍定一定,再投放茶叶。与时下流行的煎茶法不同,他嫌点汤击沸太麻烦,习惯把整片茶叶直接泡饮。
这位丞相专制朝政,总是忙碌不得睡眠,脸面却没多少倦意。那一对眼瞳隔着茶杯上方的白雾,非常漆黑、安宁,说话也是慢条斯理,一字一字地吐露出来,好像只是一件平常无奇的事情。
“你与叛军同患同利,是他们的掌间傀儡,留下你未免殃害黎民。只要你一死,百万叛军立将瓦解云散,这是最快最省事的法子。大魏本就不算裕足,战事绝对会把民生拖垮……”
双手捧住茶杯,他停顿一下,“我这样想,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很可恨?可是这些事情,就算我不想,也总得有人来想,不是吗?”
曾经纳兰枚也迟疑过,信中小心翼翼询问:关于朝阳,大哥有何想法。
大哥回信:“小四初心未泯,尚可转圜。”言下之意,他犹然想救她出深渊。
奉瑾一语不发,强撑的姿势也渐渐僵硬。
“只是大哥比我聪明多了,他不让你死,他要留下你。大魏有神权,太上皇一直想让天下相信元家身受天命,是,天下大多数都相信了,你手下的十八诸侯,百万大军,却还是不相信,这无异在太上皇心里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