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2 / 2)

坐龙座的太上皇深行一拜。

他又回归了臣子的身份。

丞相恭声奏道:“朝阳公主贼心不死,妄图逆天而行,万赖陛下洪福,上都之危终于解去。如今兵甲已足,当速速挥军北上,诛除乱贼,澄清社稷。”

太上皇一手撑额,把纳兰枚由踵至顶地打量上去。

回宫以后,他也算明白了来龙去脉:原来这臣子种种逆行,并非有所图谋,而是对事情早有防范和布置。这是奇谋士,能官吏,为他经纶中理,为他镇定朝堂但在太上皇的心中,不仅没有感到丝毫欣慰,相反还漫生出一种无力的愤怒和悲哀。

曾几何时,他也逼死过前朝的暴君,一手救回大魏,将其推至如日中天处,无奈美人有迟暮,英雄有末路,一朝耳目聋暗,竟也沦成了被人算计的工具。

太上皇的嘴角微微抽动,两条疲惫的皱纹深深切过两腮:“纳兰卿,孤嘉许你的解危之策,只是太子为叛军挟持,暂时不可轻举妄动。”

纳兰枚上前再奏,措词得体,形容尽致:“我朝介虑太子安危,对叛军一再姑息,致其得寸进尺,大举侵犯上都,边境四肢之疾,竟至危及心腹,已是错不可量,幸有上天洪福,大魏始得化险为夷。如今上都之危已解,合该予以还击,重振我朝威望。太子殿下陷于缧绁,固然憾恨,倘是无可施救,那么为社稷计,便不得不忍痛割之,此乃弃枝叶而图根本也。”

太上皇双目骤然转寒,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纳兰枚默默上到殿陛之前,他挺起脊背的时候比龙座还高了一截,太上皇也不得不微昂着首,掀起眼皮看他。

太上皇就这么看着他,渐渐地,眼底涌上了某种陈旧的、血腥的气息。

在毫无征兆毫无防备的一刻,他两片肩胛高高耸起,猛力打了纳兰枚一巴掌,在殿内几乎震出回音。

“根本?储君就是国之根本,你是要让孤置元睢的生死于不顾吗!”

纳兰枚的上身侧倾一边,嘴角淌下一缕艳血,当事人还没有跪倒,群官已经纷纷惊惧匍匐在太上皇的脚下了。

大殿登时万籁俱寂。

独独伫立着一个纳兰枚,身子很快又站得笔直,好像比所有人都更耐得严寒。

他缓缓抬睫,突兀地说了一句话:“太子殿下绝对不会有事的。”

太上皇躯体一顿,将信将疑之间:“什么?”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纳兰丞相的答案

太上皇昂起脖子,全身猛然一抖。

大殿一片死寂,旋即又转为群臣的大哗:“陛下!陛下!”

他背后的黄衣侍女,梳理着乌黑的双鬟,低垂着乖巧的眉眼,白得如同粉琢般的一张脸。

一双手却紧紧抓着那镶金的刀柄,拼尽全力要刺进他的后脖子。

事发突然之间,两旁的金甲武士反应过来,无数戈矛都深深扎进了侍女身体里,将她高高架起,又狠狠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