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无力地趴在地上,像一个破碎的娃娃,手握不住金缕小刀,当啷的一响,已抛出在丈把外的地上了。
她方才行刺时,颜色不变气息不喘,现在盯着太上皇的脖子,却是笑了,哈哈大笑,笑得殿中众人不寒而栗。
“怪我,怪我。我知道你会穿着防身之物,却想不到,你的软甲,居然包裹了脖子……”
她的颈上似乎受了伤,一字一句说出来,喉间也不断冒涌出鲜血,浸染衣襟,极为可怖。
太上皇的衣领微微破裂,露出的却不是属于老人的鸡皮,而是一片闪烁着金光的布帛。
侍女大笑,笑得五官扭曲,她的脸那样白,果真敷了厚厚的一层粉,她笑得剧烈,粉一块一块往下掉,原来她的皮肤也很细白,跟敷粉后的模样毫无二致,只是额际长了一块丑陋的浑浊的红疤。
她还在竭力地冷笑,“抢走了别人的东西,一直以来,你都很心虚吧?”
努力拱起的背脊,最终还是缓缓倒下,“这么,怕死……”
群臣回身来瞧太上皇,见太上皇躬身抚摸着脖颈,双眼径自瞪视着地上那把金缕小刀。
金甲禁军知他受了惊恐,忙俯身下去,把太上皇扶正在龙座上,低声说道:“陛下受惊了么?”
太上皇略略点了点头,过去半晌,他的心神渐渐地定了。
群臣方从变故中回过神来:“她颈上有伤,莫非是朝阳公主?据说公主横剑自刎,悬崖下却寻不着她的尸体,莫非她并未死去,而是趁着陛下从行宫返回、混进了皇宫的队伍之中?此女委实狡诈!”
他仍然瞪视着那把金缕小刀:“不,她只是一个替身。”勾?*? 起嘴角一笑,“倒也忠君爱主,厚葬吧。”
太上皇毫发无损,侍女的尸身被带走,地上的血迹被清洗干净,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
纳兰枚看着侍女的尸体被软软地抱走,眼中掠过一丝哀戚,他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用指腹擦拭一下嘴角,又恢复了那种公事公言的态度:
“请陛下允许臣以三件事,向陛下陈说缘由:叛军犯上作乱,虽远必诛:此为一也。叛军元气大伤,正可乘机讨伐,救太子,安百姓:此为二也。臣近来竭力周转,为三军筹备钱粮,置办军械,确保前线支应不误:此为三也。因此可见,名分既有,态势既足,储蓄既积,北伐乃天时地利人和,事不宜迟,迟则生变矣。”
彼时,文武百官的出气也很轻微,当纳兰枚把话略略停顿,大殿只剩下了宫殿外的风声与角隅处铜鼎中炽爆的火声。
他那张似是雕琢出来的、永远苍白清峻的脸庞,此时隐隐显出一种奇异的杀伐力量,“国家忍让前朝孽子二十年整,是非清算,就在今日了。”
这一席话,掷地有声。
他背后还做了诸多准备,懒得说出来安抚太上皇罢了安抚有什么用呢?他早已安排周密,自认稳操胜券,下定决心要击鼓开战,此刻不过知会太上皇一声他清楚,群官都会趋承自己的决定。
在大臣们一片跪伏哭谏中,太上皇脸色变了又变,终归阖起了眼皮,整个人蹉跌到龙座上去了。
任谁都看得出,这属于一种默许了。
由不得他不情愿,纵使皇上又有太上皇,朝堂上陪他立着的也无非是些人间人。
那一片“陛下圣明”响起来的时候,纳兰枚作出深深的一揖,衣物与玉佩随着动作相摩擦,发出数下瑟瑟声。没有人知道,这位素来严肃不近人情的丞相,在低头那一刻,其实对自己笑了笑。
纳兰枚在信中写道:“错失不重要,重要的是修改之心。陛下命二哥总督大魏八十七州军马,望您重新振作,相机而动,平乱讨贼,务必将功赎罪。”
随信所附的帙囊里,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