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极其慎密地进行,却没留意到渐渐靠近的轻细的脚步声。
突然间,一道柔顺且沙哑的声音就在他耳畔响起来了:
“……公子?”
元睢冷不防听见这一声,手上的动作陡然震栗。
天空疏疏密密地飘下了些许雪花,一沾上他身,寒意随之浸没了四肢百骸。
她静候片刻:“您为何背对着我?”
元睢右手微不可察地一动,原本的笔被旋开,露出一片精细的薄刃。他眼也不眨,往腕部上划了一道。
鲜血流淌下来的时候,他同时把信鸽的鸟喙捏住,不准它发出惊叫,不着痕迹地藏进广袖里。
装作在广袖里托着那只受伤的手,他低垂下眼睫,慢慢地转过脸来。
“我受伤了。”
33 ? 铁骑突出刀枪鸣
◎霜树摇动鸟雀惊飞,杀了一层又是一层。◎
随着严冬降临,边塞频频出现落雪。
大魏三千铁骑一边克捷一边推进,跨过了梧桐城前一条天然河流,位于距城不远的山坡上屯军,占据地势,凭高下视,正利于警戒和守备。一连几日,军中皆平静无事。
今晨,项知归一人站在山顶上俯瞰众生。
天地间的雪絮纷纷飘过重山,带向那一座玉砌似的峰峦怀抱的孤城。
他脸上露出些许恍惚。
第一次来到这片寒冷刚烈的境壤,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怨言总归是有的。
比起成长的烽火张天的南疆,比起少年时借住的仙气缥缈的夷吾山,比起生活了很久的皇皇森森的上都,这里的氛围都太欠缺了些。
但他总是觉得这里深埋着什么特别的温情,有时候远远眺望着,心脏某个地方会隐约地一动。
项知归猛搓了搓脸,深呼吸一口气,或许是因为,这里的山舞银蛇、原驰蜡象,诞生了他那么又爱又恨的小四弟吧。
眼前这一方平畴广大的土地,落在银白安详的单色调中,根本看不清其下潜伏着多少危险。
他那高高束起的墨发被吹得凌乱,一身兽面环锁银铠,领缘的丝绒镶滚斜斜切过两腮,脸面被冻得愈发透出红来,确实当得“轩轩云霞气色,凛凛霜雪威棱”一句评语。
将军的思绪散漫了一瞬,考虑起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兵贵破敌,而非拒敌。雁门关峥嵘坚牢,且为敌众所聚,他欲以三千人马拔下这座重关,无疑是难于登天,更何况,攻城是最耗费兵力的下下之策。
军中剩下粮草还够支撑半个月,到底多少力量可以达成制胜之机?接着又想到,自从彼此都烧了粮草之后,叛军日日缩在梧桐城不再出来,不知暗中筹谋些什么……
小小的白色的帐篷缀遍了脚下这山坡,谁的马突然打了一声喷嚏,此外处处都出奇地寂静,静得可怕。
项知归不自主喃喃:“这个贼女,究竟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其实,她跟他行军布阵不相上下,也算是他出世至今遇到的最难缠的敌人了。
遇到一个好对手并不容易,若非战场对圆势不两立,以他的脾气,没准会惺惺相惜引为知己。可惜,命运不饶人。
他迅速镇定自己:朝阳公主坚壁清野,闭门不出,有点儿像持久作战的意思了。好笑,她以为严冬时节没有丰富的食料可寻,教他攻不能克掠不能获,便会自动退走了?她哪里猜得到,百姓为了感谢项军除暴安良,即使自己肚腹空缺,也坚持把米粮送上山来馈赠他们呢。
他们拒不肯收,内心却异常滚烫。
叛军势力虽众,民心不向,必败无疑。
想到这里,项知归满腔的疑团又都转成了得意:更何况,自己屡战屡胜,孤军深入重地,以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