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2)

元家目下还不算逼至末路,因此她韬光用晦,遵循孙武的治力之道,保持势地均衡,暂时不急于上阵,偶尔小打小闹,也不过是挥剑往那些人眼前一闪,好教他们有所慑服,知道她手里仍有仗恃罢了。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不准备让诸侯这把利剑完全出鞘。

但是,她奉瑾一半仁心一半野心,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元赫占住父皇的龙座,她要先收伏了城内的诸将,将双刃剑向着自己那边磨平了,再用这剑奋力劈断元氏“龙脉”!

项知归百战百胜而轻用其锋;她则要养其全锋,待其弊,而后善其事。

她能忍,那个人的耐性却快要耗尽。

他根本不懂她的良苦用心,一直压迫着她他懂什么?

奉瑾一时怒极,霍然站立起来,在斗室内来回踱步,嗓音尖利得像一只山雨欲来即将覆巢的鸟。

“你真以为有那么容易!他们就是一群废物,各个嫌疑,貌合神离,又不肯听调遣早在入主塞北时,瞒着我大肆杀掠,如今害得塞北哀鸿遍野,一听闻‘朝阳’二字,便是怨声载道。人心都失了,我拿什么名头出师?兵多而指挥不一,将骄而政令不明,我要如何打通南进之路?现下我只盼着他们守住雁门关,耗死项知归,其余的别说是你了,我都不敢有指望呢!”

奉瑾眉宇间怒气横生。

她很清楚:现实的局势是三尺坚冰,而蠢蠢欲动的众将、锋芒毕露的项知归、平静却不得不忌惮的元睢,都在冰层下面暗暗地汹涌着。她站在冰上俯首,便觉惊心动魄不知将来何时,这块冰承受不住日趋增长的压力,底下的东西就会击溃表层,瞬间喷薄而出。

元睢的话在她脑海中响起,她耸然动容,微微地打了个寒战。

重蹈父皇的覆辙?不!父皇自焚而死,她是浴火凤凰,从他命运的灰烬中重生,岂可相提并论!

她有点混乱,目光飘忽不定……

因着奉瑾脆弱的态度,更激起那人不可抑制的怒气,他凛然喝止:“够了!”

嗓音低沉,十分恨其不争,“你是不是得意过头了?我时时告诫你,要动心忍性,杀伐决断你是将我的话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你这副怨天尤人的样子,可真是蠢!”

又来了。奉瑾倏地止步,心神一慑。

“你以为自己赢定了吗?”

屏风幢幢的映出了那人的影子,他挺直了上身,手还紧抓着黑漆交椅。

“操刀不割,失利之期;执斧不伐,贼人将来。这个道理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上都的龙座本该只属于你,那些乱臣贼子欺负你是女儿身,以卑贱之下位乘凌尊贵之上位,如此大逆不道,难道你能予以宽容?不,你要自己抢回来,除了起兵,你无路可退!元赫臣下上僭,弑君纂权,以你今日时势,复正根本不难,却为何瞻前顾后,瑟缩不前?倘若你错失时势,下场只能作为前朝余孽被斩草除根要是结局不能反转,我何必耗费一番心血来护持你?筹划了这么久,你最后关头居然成了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一径的凶骂,声浪使得四壁都在微微震动。

奉瑾紧紧咬住嘴唇,默不作声。

最后一句落下,斗室终于陷入了阒寂,两人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心里各有各的盘算,都在竭力地按捺着。

她似是冷笑,似是自语:“一时圣人言,一时帝王术,我学都学不过来。”

那个身影慢条斯理地躺了回去,双腿交叠:“谁说圣人和帝王不能是一家,你学不过来,只是你蠢罢了。”

他挥了挥手,嗓音又斩钉截铁地响了起来,“行了,你犯怵了,我还没有那些老东西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的,一个个胃口大得很,如今阳奉阴违鬼鬼祟祟,说到底,是贪心又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