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 / 2)

的,万一被人针对限制,他苦心孤诣的布局便将毁于一旦。他的脾气说不上多么好,但人不犯他,他亦不犯人,事事谦恭卑逊,占理说上三分,无理不作瞅睬,阿源的前任主人因为一个雕件而草菅人命,他实在是看不过眼。

阿源十三四岁,人很聪明,他并不反感将其留在身边。

纳兰枚眼神融怡少许:“你去找项将军的部属,那这些文书怎么办?”

阿源犯了难,又开始嚅嚅滞滞:“这……我放下一会,应该不耽误事吧?”

纳兰枚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负责送文书就好了,我早约了他们今晨见面,此刻理当在门口等我了,不必挂虑。”

说完这句,他从容的脚步复又碾着青砖墁地,一步一步的向着黑影更深处而去。

外人慨叹丞相“近乎妖类”,因他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精神却不显半点衰颓。对此,阿源不置可否:有血有肉的凡人之躯,焉能不知疲累?不过是凭一股刚毅的内在力量,支撑着丞相如此精密行事罢了。

阿源满心钦佩之余,又有一丝隐忧,目送着纳兰枚的背影远去。

清晨,一辆朴素的蓝幄马车从纳兰府后门驶出,穿梭于人烟疏稀的街道。

纳兰枚坐在车里,拿着一封项知归自塞北迢迢寄来的信,有些出神。

二哥当初关心则乱,一气之下违抗旨意,擅自脱离了大部队,朝中一直颇多谏诤,得亏自己后来摄政,煞费苦心才把事情压了下来。现下塞北除一次粮草被烧之外,并无什么明显挫折,但他的内心始终惴惴不安。

二哥倨肆傲岸,身携刚强不忍之气,自恃三千铁骑无往不胜,一直稳稳扎据于前线,然而,叛军一旦按期赶至梧桐城,立可集结百万兵力,二哥无疑以卵击石,境况危险。偏偏二哥心性桀骜,不肯听劝,兵凶战危轻易言之,只怕某日意气用事,反而贻误了中外大计。

丞相眉心略蹙,用他那把修长而清濯的手指缓缓展开了信函。

一篇华美遒劲的正楷,写满了絮絮叨叨的话,公主如何诡计多端,如何难缠云云。

难得他有耐心,低下头去逐字看了一遍。

最后一句是:“恐兄长身遭凶险,无能为力,草率书此,止添恨耳。”

语气痛愤,信就此收尾。

纳兰枚的视线在上面停顿良久,伸手另拈了一张素笺。

“今日得书,甚欣甚慰。二哥不必担忧,自古吉人天相,殿下必将转祸为福。若是处处掣肘,反误大事。”

这趟行踪十分隐秘,走的全是偏僻坎坷的山路,马车在前进中一直上下颠簸着,可纳兰枚挺直了脊背,笔锋依着笔势,在纸上不停绞转相触,每个字都骨丰肉润仪态万方,一如他笔墨互用干湿相宜的画风。

“天气渐入严寒,河道已经疏浚得通,粮辎不久将至,二哥自可大发威武,不必顾虑后勤。”

末了,又追加一句殷殷嘱咐,“大哥昔日有言:‘玉阶之内,子息主之;玉阶之外,子修制之。’二哥切莫居功自傲,以致失事,辜负大哥寄托之重。”

纳兰枚写完信,默默地想,马车委实太慢了,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坐,待出了边境,还是换一匹马来骑乘吧。

他把信收进帙囊,随后打起一点帘子,将信递给车旁相随的银甲骑士。骑士恭敬地双手领过,在帘子荡起的一刹,他无意自路边瞥见一抹粲然的红。

那是一枝含苞待放的红梅,猝不及防进入他眼帘。

纳兰枚微微一怔。

随着帘子落下,红梅便转瞬即逝。

这深谋远虑的丞相,目光冷凝着,而后静静地扬起了一点嘴角这阵子自己太忙了,都忘了,冬天已经快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