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中,不为人知,也须像被无数人注目一般高尚地行事,知道兵行奇正虚实,仍然对插圈弄套一类的心计不屑为之,只有跟四弟玩闹时,才偶尔拈来一用。

待到他下山还家,自觉这颗心不够干净了,便惴惴不安地向他阿父请教。

当时阿父身披重甲,垂视手中天子赐剑,所感叹的一番话,他至今都记得:

“我们这种领军人家,最怕表面不够老实,招来主上的猜疑忌惮,教导你们要光明磊落,只是为了筑基你们日后的性情本色。你看阿父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很威风是不是?一样要屈从主上的操纵,窥伺群臣的颜色,在明枪暗箭中保全荣耀。待你日后处世,免不了被泡在这座染缸里的。不过阿父很欣慰,从前是项家长辈为小辈们遮风挡雨,小辈们才能坚持自己心中的大义,如今你既也领悟了,就轮到你来守护小辈们心中的大义了。不要让他们过早地察觉,这个世界的肮脏。”

那时候,他已经得知自己在夷吾山结拜的兄长便是当朝的太子殿下了。

是吗?是为了不招致主上猜惮,才不得不练成这种心无城府的模样吗?

他跪在地上,思绪飘忽,心乱如麻。

“我跟你们是不一样的。”他内心默默道,“我有大哥,大哥就是我的主上。主上以手足之情待我,我是不必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的。”

他这样想着,志向更加坚定:“我只要做到阿父说的最后一句话就可以了,不,我不仅要让项家小辈们坚持大义,我还要让全天下都知恩谊,晓大义。这样的话,魑魅魍魉会大大减少,人们会为正义慷慨以赴,大哥所掌的天下会更加稳固,三弟所梦的云中会更加祥和,追随于我的兵与卒,也不会因为毫无意义的阴谋斗争而死去。”

参战以来,他慢慢地更加认同了阿父这番道理:这世间真正讲究“正”和“大”的军将,终究太少太少了,你秉持光明之心,对方却未必,指不定还会暗中捅上两刀。临阵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当以斗智为上计,倘是单靠勇力,一味正攻,而致忽略了敌人的奸谋,那么跟用麾下袍泽的性命当赌注有什么分别?

有时候,他会想起阿赆,是阿赆先教给他的:“二哥哥,战争就是这样的啊。”

于是他在逐鹿谷埋伏火箭,取巧斩杀了对阵的掌旗使,选择反间公主的不臣之将,再至寨下尽力叫骂,不顾一切将叛军激出城来,一边与其略略交战,一边派人换上奉军死尸扒下的甲衣,装扮成敌方模样,绕道火烧了梧桐城周遭之郡的粮仓。

本以为这是自己行使阴谋中最得意的一招了,没想到他在战场上回过头来,发现自家后营也被人用同样的方式袭击以后,整个人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胸口都快被这一幕气得爆炸了。

他既急且恨,急的是自己远道而来,塞北多山地,粮草辎重本就转运艰难,若是不能为继,只得被迫退兵,无功而返;恨的是公主狡诈,居然恰巧跟自己的算盘打得一模一样。

尔虞我诈,结果两败俱伤。

25 ? 披尘入世为阿谁(上)

◎是哪个纳兰家?哦,是那个纳兰家。◎

太子被陷,将军出征,大魏朝廷也浸漫在某种潮朽的不祥之气中。

朝廷的诸臣,头部是奉氏旧臣,多数与皇室有姻亲,因其根系深广,元氏为了镇定人心,不得不任用他们;底部是寒门士子,由夷吾山长举荐而来,苦于出身低微,哪怕皇帝有心提拔,掌握的资源也还是不能跟奉氏旧臣相比较。

奉氏旧臣隐隐得知了一些不利的消息,面对塞北那位前朝公主的衅战,究竟暗中给予支持,抑或堂而皇之打压,盘算全未形于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