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公主身子一歪,从马上翻滚下来,再挣扎起身,项知归早有一剑横在她的喉前。

她骤然抬头,眼里露出怨毒和鄙夷。

他俯视着地面上的女将,俊脸上交错着复杂情绪,冷声道:“伤了公主千金贵体,末将罪该万死。只是我家主公尚且陷身囹圄之中,有不测之险。望公主稍稍受屈,待来日拯救出主公,末将愿任由公主处置,以谢今日冒犯之罪。”

朝阳公主被生擒了,大魏士气大盛,奋力掩杀;叛军自相践踏及火烧身死者不计其数,仅剩一千余人从山僻小路狼狈逃走。

逐鹿谷一战,大魏以三千人破十万之众,不折一人一骑,最终占住了塞北边缘这块地盘。

……

多日过去,奉瑾常常来找元睢对弈。

他们面对面坐下,周遭的“黄金甲”团团簇簇,偏偏中间隔了一张棋盘,金戈铁马演进得激烈无声,维持着一种差强人意的和平。

他偶尔抬起眼睛,看向她。

记忆中的冯赆,与眼前的奉瑾重叠起来,其实,的确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她周身都在轻轻发着光,挡都挡不住的亮光,仿佛以往十数年里积攒的怨屈都被照耀得无所遁形了。曾经动不动就横眉瞪眼耍嘴,现在举止言笑,无不优雅威仪。这是新的荣耀,抵得上她以前所有的荣耀。

奉瑾浑然不知他对自己的观察,手里拈着一枚黑子,认真地思索下一步。

她坐的椅子跟元睢的椅子不同,她的椅子增加了鞍鞒,显得特别高,以至于她明明只到他肩际,彼此相对而坐的时候,却使人错觉是分庭抗礼平起平坐。

她沉醉于自己新生的样子,对过去毫无眷恋的样子,将他们的痛苦置之度外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了他。

世殊事异,一别两年,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已经不止一座黄金台。

元睢长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内的悲鸣。

眼看她把黑子落了下去,他随也落下一子,离手那一刻定睛细看,才发觉这白子落错了地方,只能窄窄地活一小块,那外势全都失了。他自嘲一笑,竟与现下的处境不谋而合。

所幸内部还留着三个活眼,她的黑子无论如何是吃不掉这一块白子的。

奉瑾看到这一步,眼睛却噌地一亮,想法与他截然相反。

白子看似被围在中间,可还留着三个活眼,而边缘的黑子成了死棋,越往后走输势越重,不得不另寻他路突破明明于己不利,反倒让她隐隐兴奋起来。

只是下一步确实困难,奉瑾举棋不定,双眉轻轻地蹙聚。

在这时候,一只金眼纽凤、堪称绝品的白毛鸽子从元睢肩上探出来,发出一迭“咕嘟嘟、咕嘟嘟”的叫声。

奉瑾微微一哂,右嘴角仍如曾经一样,露出单个的笑涡儿,只是如今多了两枚金钿,把这不对称的小小缺陷掩饰过去。

这人造的精妙的笑靥也衬得她愈加心怀叵测:“啊,大哥哥是嫌一只鸽子不够吗?”

奉瑾言下之意都在这只鸽子身上。

她如今喜爱对弈,对此道十分讲究,专门搜求了一张朝阳生长的楸木制作的棋枰,一对铜胎剔犀棋罐,配以美玉雕刻的黑白棋子。夷吾山一别后,她棋力陡增,而元睢兴许是身陷囹圄不能专注的原因,每每大败于她。

一开始,奉瑾自鸣得意:大哥从前说她下棋坐不定,谁知道现在老是输给她。

她借着愿赌服输的由头,对元睢百般地奴役凌辱,当成最下等的厮役一般,元睢一应照做,毫无怨言,鲤鱼一样温钝任人宰割。

随着元睢屡战屡败,她又渐渐生出嫌弃,太无聊,不过瘾,郁郁寡欢。她企盼着做些什么激起他的斗志,教他打起精神跟自己较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