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问她这个问题的,是在她生命最后的那段日子?一直陪在她身侧的谢昭明。
孟琬那时病势凶猛,宫里?的医官和民?间的大夫皆说她是药石无医,多次暗示谢朝明需要准备太?后的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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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缠绵病榻数月,身上没什么力气,连下床走路都十分困难。就便是和谢朝明说话,也是谢朝明说的时候多,她说得少?。
许是大仇的得报快意和最亲近之人?即将离去的苦楚交织在了一起,谢昭明的心绪也变得十分复杂。在病榻前侍奉孟琬汤药的时候,竟生出了一种迷惘的错觉。
他提及谢玄稷时不复从前那般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狰狞,甚至言语间还追忆起了自己少?时那段还算愉悦的时光。
谢昭明舀了一勺药汁,小心翼翼地吹凉,递到孟琬跟前。
孟琬一直很怕苦,露薇服侍她喝药时,总会在旁边准备上一碟蜜饯,在她在服完药后立刻让她吃下。但谢昭明没有这么心细,直接就将熬得极酽的汤药送到她的口中。
彼时,孟琬与谢朝明的关系已?经十分敏感脆弱。她不便再显得自己挑三?拣四。只能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将涩到发?酸的药汁咽下去,恶心得头?脑胀胀的,有些发?昏。
恍惚中,她听见谢昭明突然微笑着开口道:“母后还记不记得,朕小时候瞧见堂兄被安王叔驮在背上骑大马,也哭着喊着也要亚父陪朕玩。”
孟琬一怔。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从谢昭明口中听见“亚父”这个称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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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年岁渐长明了事理,宫禁中的风言风语传到他耳中以后,他就再不复从前那样欢乐无忧。每每召见谢玄稷,就只一脸阴鸷地直呼其名,或者?叫他“摄政王”。
甚至在数月以前,谢昭明将摄政王府掘地三?尺也没抄出他满意的东西,便发?疯似的叫嚷着要将“那猪狗不如的逆贼”开棺戮尸,看看他是不是把?金银财宝全部带到了地下。
他一度还跑到寿安宫和孟琬大放厥词,说了些十分令人?齿寒的话,最后被孟琬扇了一个耳光,这才住了口,随即愤然离去,从此再没来向她请安过。
孟琬本以为和谢昭明多年以来的母子?情分就要这么走到尽头?了,却不想她这一病,两人?之间的关系倒是缓和了许多。
谢朝明每日下朝之后都要往她这里?跑,亲尝汤药,侍奉饮食。
孟琬看得出,他也在竭力克制着,不去提那些会惹得两人?不快的往事。
所?以听他乍然提到谢玄稷,她不禁困惑道:“怎的忽然提起这件事?”
谢昭明却是没有接着她的话往下说,只又一边追忆着往事,一边絮絮说道:“那时亚父二话没说,就把?朕抱了起来,让朕骑在他脖子?上。结果在御花园没走几步,就被母后撞见了。”
“母后当时斥责儿臣,说儿臣轻浮,没有为君者?端方的模样。亚父还和母后红了脸,说小孩子?顽皮,也值得母后这般动怒。儿臣见母后和亚父为了儿臣吵起来,当即就吓哭了。虽说母后最后没有真?的罚儿臣的跪,但儿臣心里?也是十分难过,在御书房里?躲着哭了好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孟琬苦笑道:“还有这样的事?我竟不知道。”
“可是亚父不知怎的就知道了,”谢昭明淡笑道,“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了一只空竹给朕,说待会儿就跟朕一起玩。他还哄朕说只要朕不哭了,就再从宫外带更多小玩意儿给朕。朕当时既想要那些小玩意儿,又怕母后责怪朕玩物丧志,犹豫着不敢接。亚父看出了朕的心思,就跟朕拉勾,说一定会替朕瞒着母后。”
孟琬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