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琬一愣,循着竹苓的视线望去,但见一个年轻公子,身穿天青色的直裰,面容清秀,眉目疏淡,也正朝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此人便是卫小公子卫淇。
正好,她也的确不想与宫里的人碰上,于是停下脚步,示意他到一旁说话。
大家都赶着上山,观景台难得没几个游人,剩两个人在这里四目相对。
卫淇恭敬作了个揖,问候道:“孟姑娘,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一直不方便探望,现在可好些了吗?”
“蒙公子挂念,已经无事了。”
孟琬福身回了礼,又接着与他寒暄:“我记得公子是今年应考,马上就是春闱了,怎么这时候得空出来?”
“姑娘竟然记得,”卫淇有些赧然,“外祖母说在青云山求功名灵验得很,叫我过来上个香。”
孟琬笑道:“那你来得不巧了,今日山上举行典礼,寻常百姓应当只能在外边观礼,到不了观内烧香许愿。”
卫淇也笑了笑,不再像刚刚那么拘谨,“心诚则灵,神祇应当不会跟我计较这一柱香火吧。”
“公子文采出众,此番也必能金榜题名,一举夺魁。”
来来回回不过是几句客套话,卫淇脸上却染上淡淡的绯色。他顿了顿,又似没话找话般问:“姑娘也是来祈福许愿的?”
“本是找个由头躲懒不念功课,结果被堵在了这,”孟琬看了一眼山道上摩肩接踵的游人,笑着抱怨,“人挤人的也没什么意思,我还在想要不要早些回去。”
一听这话,竹苓不依了,拽着孟琬的手撒娇:“姑娘,来都来了,我也想去看一眼皇后娘娘。”
卫淇道:“下山的路都给堵死了,横竖都要随大流往上走。佳期难得,去沾沾天家恩泽总好过在这里干等着。”
孟琬没有理由再推脱。
或许她本就不该回避什么。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郑贵妃也好,成王也罢,又或者是……那个人,也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就算真的劈面相逢,谁又认得谁呢。
她仰头望了一眼山巅的空翠烟霏。
“那就去看看吧。”
遥望
道观的铜钟响了三下,钟声清脆透亮,惊得数只停在树梢的云雀振翅疾飞。四周顿时静了下来,只听礼官拖着悠长的语调,报皇后与贵妃至。
众人伏跪在地,齐呼千岁。
“都平身吧。”
孟琬这时才得以抬起头,直视高台上那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皇后李氏身披绯色金丝凤纹大氅,下边曳了一袭牡丹百裥裙,腰间束着软阎罗带子,松松挽就的高髻上斜插一支红宝攒珠累丝风头金步摇,庄重却并不繁琐,更衬得她仪态端庄娴雅。
孟琬前世并没有见过这位皇后,她初入内廷之时李氏便已经病故多年,彼时的中宫为继后郑氏。
可同样是熙庆二十三年,此时的李氏却看起来身体康健,脸上并无半点病色。郑贵妃侍立在侧,低垂着一双桃花眼,看起来是一极其谦恭的模样。
重活一世,许多事情竟会有如此大的变动吗?
这么想着,孟琬的目光不觉在皇后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不得不说,她的眉眼生得和谢玄稷极像,很是锋利英气。只不过谢玄稷那张脸冷峻深沉,像是笼在暗夜的迷雾里一般,旁人看不真切,于是不敢靠近。而皇后虽也是仪态威严,行动却都在规矩之内,似乎没有那么难以捉摸。
侍女奉匜沃盥,待皇后净手后,由贵妃呈上柳枝,让十几名民间的黄发小儿站成一排,皇后以柳枝沾取露水点其头身,濯洗灾晦,表祈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