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和他也已经没有理由再见了。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去福利院看看张小元时,一个扎着马尾的便衣警员朝我走了过来。
“咦,师兄,你是今天在案发现场的那一位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左边脸颊有一颗小痣,看起来似曾相识。
“是啊,你认得我吗?”奇怪,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我当然认得啊,听说你今天好英勇的,子弹飞过你头顶,你也没有怕!”她很雀跃,声音清脆。
“我也怕的,只是不好临阵脱逃,”我跟她开玩笑。
“麻烦你给我签个名,”她摊开手中的笔记本,又抵过来一支钢笔,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又不是名人,签什么名,”我笑着推开。
“名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只敬佩办大案的警察,”她努了努嘴,“我跟朋友都发过誓的,要做港岛的神探!”
听到她这句话,我忽然记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在法医那里,在死者资料上,在太平间里,在高大哥给我的薄薄一沓资料上。
我曾经也调查过她,他们。
出自一个警校,都是同学,工作后在不同的部门,时不时还会聚餐。
但他们的履历实在清白,所以我也明白,他们死得有多无辜。
她是杀警案中的第四个受害者,此案中第一个受害的一线警员。
看着她阳光稚气的脸,我一时有些说不住话。她还活着。
真好,她也不会死了。
一个执着于查案,有些大抱负的年轻人,或许她当初查出了什么蛛丝马迹。
她觉察到了我的反应,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收回了笔记本:“既然师兄不想,我也不勉强。”
我笑一笑,接过她的笔记本,在上面签上了四个字。
“注意安全?”她捧着本子,看一眼字,又看一眼我。
“我是希望港岛少一些大案的,”我朝她眨一下眼。
她的脸登时红了,开始辩解:“不是,师兄,我不是希望有罪犯出现的,我只是,我只是……”
“我知道,”我拍一拍她的肩膀,“我们都不希望有大案,不过有穷凶恶极的人出现的时候,我们还是要站出来。”
“我们这一行很危险的,我祝福你能有所成就,但我希望你能安全,健康。”
她认真地听着我的话,然后合上了笔记本,迅速立正,朝我敬了一个礼:“yes sir!”
我也回礼,学她大声喊。
我俩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
与她分别后,我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只不过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阿海和阿山一蹲一站,堵在我的必经之路上,阿海看到我的一瞬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像是弄丢小孩的保姆。
“怎么了?”我问。
“他……”阿海犹豫着,低头不看我。
“到底怎么了?”
“他不让我们跟着,自己开车走了。”
我猛地转过头去,看向车水马龙的马路,天已经黑了,所有车灯都亮了起来。
我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眼中的这个世界此时也看起来如此的陌生。
八十五
我赶到时,那座古老的宅邸已远远燃起了橙红的火焰。天地之间,水火最是无情,可用吞噬并摧毁这一处阴暗的牢笼时,火也变得有情起来,闪烁着照亮头顶的天空。往事终于灰飞烟灭,连带蜷缩在房间角落、不声不响熬过冰冷阴天的那个孩子一起,永远地灰飞烟灭。
张明生就站在不远处,他仰着头,面庞和瞳孔都被暖橙的火光映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