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民宴然,外事戎狄而四海威服;岂不更超迈前人,旷古绝今?
嗟乎,汉武宋宗,终欠风流!
这样矜持而隐秘的喜悦流荡于整个社会的上下层,并极大影响了当时的文学创作。随《凡人修仙传》的火热,市面上出现了大量描绘海外远航冒险的作品。不过,与先前《西游记》等纯粹诉诸想象力的神魔小说不同,随着对外开拓经验的丰富,这些新式的冒险作品在细节上要详尽、准确、有趣得多。
而从各色精彩细腻的文字中,历史学家们实际上可以窥伺到某种社会共有的心态作家们津津有味的描绘着四海的奇珍、冒险的日常,实则是在隐秘的颂扬波澜壮阔的航海探索,炫示他们从海贸中获得的无穷财富,将暴利的喜悦以笔墨永久固定下来。整个社会不厌其烦的阅读着这些新巧的题材,就仿佛是在清点自己心爱的珠宝盒,反复的欣赏与回味着他们富足而充裕的生活他们歌颂探索,歌颂冒险,实际都是在歌颂这个能从冒险中收获利润的黄金时代。
是的,黄金时代。在漫长的混乱之后,恒纪元再次降临了。在这无限美好的安宁时光里,你怎么能扼住整个社会的歌喉呢?
当然,这歌喉是很美的。不过,以后世的眼光看,这样精心而美好的涂抹,光辉而璀璨的文字,自由自在的咏唱与赞扬,大概都只能用一句话概括了:
夕阳无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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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月高肃卿黯然离京之后,张太岳受命权领内阁诸事。但直至六月,这位按资历按能力都理所应该接任首辅的重臣却迟迟没有得到宫中的正式任命,只能以“暂领”的方式拖下去。
拖下去的缘由也很简单,因为穆氏尚在内阁。
入仕以来近二十年,张太岳由翰林院编修至权知制诰,由权知制诰至外务处行走,由行走入阁,几乎每一步关键擢升的背后,都有穆国公府的影子;所以保守派编列“穆党”名单,他张太岳永远是高居第二,当仁不让,铁炮一样的穆党。
而如今,在张太岳即将接任首辅的时候,某个疑虑就自然而然的生发了如果张氏掌枢,穆祺又仍旧留任,那穆党的权势地位,是否也实在太大了?
事为之防,曲为之制,这是皇家代代相传的秘诀。世宗朝以清流制衡闫党,隆庆朝以穆、张抗衡高肃卿,都是出自这一法则,可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如今高肃卿已退,穆党一枝独秀,当然会招致莫大的猜忌。而这样的猜忌,偏偏又是无从解释、无从转移,甚至无法可想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当然是决计不能回头了。
至此田地,实际上高层就只有了两个选择。第一是善于窥伺上意的大臣看出了皇室的猜忌,借着这猜忌再次倒阁,将张太岳与穆祺一同逐出内阁,效高肃卿之前事;二是穆、张两方彻底决裂,以此为投名状博取皇室的信任,还必须是完全的决裂,痛心刺骨,绝无回转的余地。
所幸,最后高层并没有面临这样艰难的抉择。六月,穆氏自请南下视察广东等地特区的建设,行至中途,船只忽遇风浪,从此不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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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苏杭,西湖。
自沿海海贸兴起,大量白银流入之后,依托于港口的民间经济就骤然发达起来了。长期的技术进步推动的生产力的外溢,有幸生长隆庆时代的中原平民因此蒙获了两种福泽。一面旺盛的市场催动了劳动力需求,他们可以在迅速扩张的工坊中谋求心仪的差事;一面则是地理大发现后的外来物资平抑了物价,让他们能够享受充沛、丰足、廉价的供应。
在基础的生存需要被解决之后,更加高远细腻的审美及享乐需求就自然而然地诞生了。从浙江设立特区以来,西湖游览的人群便是一年多过一年,旺季时几乎到了人头攒动、难以行走的地步。附近数百里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