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现在是如假包换的农业帝国, 举国上下的生息全看老天爷的脸色, 生活水平的动荡极为剧烈。风调雨顺时你?好我好,连底层的力工都?能喝酒吃肉消遣消遣;一旦天气稍有不对, 大面?积的饥馑灾荒就是如剑在喉,足以让上下的大臣都?凛然生出畏惧。
别?忘了,历史上的大安可就是被冰河期的一套小连招给送走的!
现在当?然没有到那个地?步, 但京师两个月不下雪也够可怕了。北方农民要?种两季小麦,就指望着冬天的雪水能够滋润种子来年有个好收成。如果雨雪来得不够及时,麦苗大面?积的枯萎减产, 下个春天的春荒就很难熬了。
天子脚下饿殍遍野, 这个政治责任谁担当?得起?
世?子仔细听过这条要?命的口信,脸色立刻就是青红白?绿一通变幻,表情颇为诡异。他默然片刻, 低声开口:
“京中现在在做什么?”
送信来的闫家心腹显然早就得到了指令, 此时近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趴在地?上稍一思索,立刻回?禀:
“小人离京之前, 圣上正在预备斋醮的典礼,闭关静修,敬天祈雪。”
这一句回?话平平无奇,但世?子却稍稍瞪大了眼睛:
……喔嚯,事情怕是要?大条了。
经常与变态领导共事的朋友应该都?明白?,普天之下该挂路灯的老登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谓争功我来送死你?去,不粘锅滑不溜丢,绝不会?有半分?的担当?。而作为老登中的登中之登,飞玄真君万寿帝君在甩黑锅扣黑帽的技术上更是炉火纯青,轻易是不会?沾染是非的。
虽然精修多年不问苍生问鬼神,但真君能在皇位上稳坐这么多年,必定明白?所谓敬天祈雪的真实概率;求下来雪是皇帝神威,求不下来雪该怎么收场?这样?尴尬微妙的大事,皇帝怎么会?平白?招揽到头上?
但现在,老道士居然打破了几十年来的惯例直面?问题,那除了老朱家祖坟冒烟这种微乎其微的概率之外,就只?有一个可能在长达两个月的干旱中,能够给飞玄真君遮风挡雨的挡箭牌已经消耗殆尽,再?也没有人可以接这口大锅了。
一问之下果然如此,入冬后不到半个月钦天监就发现了不妙,只?能以预测有误有失职守的罪名自请处分?,勉强将事情糊弄了过去;但一个月后还不下雪,事情就不是区区钦天假可以糊弄的了;于?是内阁首辅闫分?宜只?能带着六部重臣到西苑伏阙请罪,自陈踌躇误国尸位素餐上干天谴,请求重重的处罚;而皇帝特旨宽贷,只?是每人降了两级了事。
到了这个地?步,场面?其实已经极其难看。毕竟内阁重臣是谁的白?手套大家懂的都?懂,白?手套踌躇误国尸位素餐,戴手套的那个人又算什么?让步至此,朝廷算是下了血本了。
但做到这个程度,老天爷还是不下雪!
事实证明,在大自然面?前跺脚装巨婴是没有用的,老天爷可不惯着飞玄真君万寿帝君。天上不下雪地?上就不长粮食,地?上不长粮食朝廷上下都?要?发抖;而政治责任层层压实,也必将会?追究到最后的那个人头上
“小人离京前,裕王已经率府中众位保傅到宫门前下跪请罪。”奉命报信的心腹老老实实的汇报京中的大事:“说是自己监国时理政无方举止失措,上遗君父之忧,请求陛下重重的惩治。但陛下没有同意,只?是让他闭门静思而已。”
当?然不能同意!这并?不是什么父子之间的舐犊之情,而纯粹是皇权利益的争夺;受命监国之后裕王已经是实际上的储君,虽然有实无名地?位不稳,但储君毕竟也是君,亲父子更是无论如何都?切割不开;这一次把储君推出去背锅,那下一次还有谁能为真君遮风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