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东楼微微一颤,立刻明白了亲爹的暗示:皇帝身体恢复后必定立刻夺回大权,多半还要勒令裕王闭门读书?不得外出,设法摧折当政期间已经壮大的储君力量。裕王退居藩府则清流的力量必然要衰微,到了那个?时候,为了维持平衡而?强行扶持的闫党就?变得万分刺眼了!

事为之防,曲为之制,清流一旦衰微,对闫党的打击就?会接踵而?至,而?且理由都是现成?的闫阁老已经快七十了吧?人生七十古来?稀,皇帝给?阁老放个?假回家抱一抱孙辈,怎么不算是天恩浩荡呢?

不过,闫分宜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是决计不想领会这个?恩典了。飞玄真君不喜欢一家独大的首辅,闫阁老就?得给?自己找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长长久久的维持内阁的平衡,甚至方便他?继续进步。而?纵观满朝文武,能够担当此重任者,也只有穆国公世子了血厚防高,人又年轻,就?算排资论辈依次晋升,那起码也能在内阁混个?几十年的铁饭碗;这样牢不可破的对手,不恰恰就?是闫阁老最理想的平衡么?

政治斗争也是讲究个?捆绑销售的,特别是在飞玄真君一朝永无休止的斗蛐蛐大赛中。闫阁老早先蹉跎了十几年,是怎么一飞冲天蒙获皇权青目的?除了他?自己能吹会舔甘当皇权白手套之外,还因为夏衍夏首辅权势日甚,真君需要个?资历深厚的工具人打擂台;而?几年前闫党日益兴盛,才刚刚五十的许少湖便被火线提拔入阁,平白捡到了天上掉的馅饼。

所以说,一个?人的进步速度并不取决于自己的努力,往往还要看政敌的逼格。闫党依靠捆绑夏党上位,清流依靠捆绑闫党上位,循环拉踩向上捆绑,人类社会就?是一个?超大号的疯批饭圈。

穆国公世子前途无量,难以招惹?要的就?是你前途无量!世子向上爬得越高,闫阁老作为平衡工具的价值就?越大,越能够坐稳他?辛苦舔来?的这把首辅交椅,长长久久的为圣上发挥余热。

这就?是宰相调和平衡的长久眼光,这就?是多年老官僚有备无患的缜密心计。一群只晓得看眼下利益的庸手,如何能体会阁老的苦心!

“圣上谆谆教诲,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修道如此,做官亦如此。”闫阁老淡淡道:“什么都想和和气气你好我?好,天下有这样的好事吗?总归还是要斗一番的嘛!既然总归要斗一番,为什么不挑一个?合适的对手呢?”

闫阁老当政这么多年,也算把朝局看了个?清楚。就?算清流一时衰退,皇帝也必定要扶持其余新人和他?打擂台。打擂台倒也没有什么,怕的是新人不知好歹不讲武德,骤然幸进之后热血上头,悍然与?他?这个?老前辈斗得昏天地暗日月无光,将朝廷一撕两半彻底分裂,最终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小斗怡情大斗伤身,要是斗到连大道都磨灭了,闫阁老还是自己告老算球了。

在这方面,世子也是非常合适的人选。到现在为止,那姓穆的小子也就?是当场发癫给?老前辈下过几次面子而?已,但忍辱负重本?为官场之常态,只要彼此心有默契能控制住斗争的烈度,那么这种关?系仍然是可以持续的。

这一番话?精深微妙,的确是在中枢混了几十年的不二心法。即使以闫东楼的精明狡诈,闻之也不由叹服,只是心中仍有不解:

“既然如此,首辅为何又要我?悄悄的去送股本?……”

“朝堂斗争嘛,就?非得你死我?活不可?”闫阁老神色淡定:“送一点股本?算什么?老夫和许少湖斗了七八年,每逢十五还常常相约着赏月呢。”

说到此处,纵使闫分宜久经磨砺,心中也不由微微一动。实话?讲,他?与?许少湖明枪暗箭的算计了这么多年,但抛开公事不谈,彼此在审美及爱好都颇有相似的地方;即使谈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