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承想今儿个晏绪礼兴致高,竟是同顾小王爷吃酒去了, 这会?子?还?没回宫呢。
忽然?间没了管束,尚盈盈索性抄起针线笸箩, 往天开景运殿外的汉白玉台阶上一坐。对着亮澄澄的月盘,手捏几缕珠线, 专心致志地打起络子?来。
这还?是之前从库房顺来的那一把儿金银线,原本早该编起来的。只是近来差事?一桩接一桩,赶着趟儿地扑来,竟耽搁到今夜才得闲。
这几日皆是亮瓦晴天,头顶明月皎皎,泼下一地水光。
尚盈盈心里也跟着敞亮起来, 愈发?打得起劲儿。正满心欢喜时?,鼻尖忽地钻进一缕沉水香, 还?混着淡淡酒气。
尚盈盈指尖陡颤,不消抬眼, 便知是晏绪礼无声靠近。
慌不迭地把络子?往笸箩底下掖,又?扯过块素帕子?囫囵盖上,尚盈盈这才敛裙起身,柔声行礼道:
“奴婢给万岁爷请安。”
晏绪礼淡“嗯”一声,仍是通身的清贵气度, 唯独那双桃花眼里泛着醺意,眼风往笸箩底下溜过一遭。
方才那半截儿没打完的络子?,晏绪礼自是窥见,不由琢磨尚盈盈是预备送给谁的?
思来想去,还?当是送给他的。晏绪礼心里忽而像吃了蜜,转念却又?泛酸。
这算什?么??是觉着往后?再难见面儿,特?地给他留个念想?
想起之前跟顾绥那小子?打架时?,他还?稳操胜券,眼下倒成同病相怜的失意人,真真儿是现世报。
“进来。”
嗓子?眼里滚出两个字,晏绪礼不再打量尚盈盈,负手踱进殿里。
自打尚盈盈斗胆提出要去六尚局,俩人中间就跟隔着道琉璃影壁似的,连往日同榻的温存也断了篇儿。
晏绪礼无声地滚动喉结,只觉酒意上冲,口干舌燥。心底那点子?蠢蠢欲动的念想被强压着,到底是拉不下脸来递软话。
万一再碰一鼻子?灰,叫他皇帝的颜面往哪儿搁?
何况若真急了眼,他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做出什?么?失控之事?。
尚盈盈捧起针线笸箩,依言跟进殿里,见皇帝在软榻上撩袍坐定,便习惯性地要去捧文房四宝,预备着继续描红。
晏绪礼却惦记那条络子?,心里痒痒得像揣了窝蚂蚁,恨不能立时?三刻就拿到手。
“罢了,你今儿个且歇歇吧。”
晏绪礼摆了摆手,难得不像个老夫子?似的,成天逼催尚盈盈:
“瞧你近来还?算用功,字写得略有进益,便也不必日日都绷着。”
尚盈盈闻言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前些日子?是谁板脸训她来着?说?什?么?“惫懒懈怠”、“朽木难雕”,今晚怎地就转性儿了?
瞧出尚盈盈疑惑,晏绪礼面上泰然?自若,只淡淡添了句:
“凡事?讲究个劳逸结合,过犹不及。”
尚盈盈抿抿唇瓣,暗道皇帝这是黄汤灌多了吧?
跟醉鬼是掰扯不清道理的,尚盈盈顺嘴应道:“是,奴婢遵旨。”
“万岁爷吃了酒,想必这会?子?该是口渴。茶房炉子?上正温着醒酒汤,奴婢这便去给您端来。”
见晏绪礼不发?话,尚盈盈当他是默许,便福身退出寝殿。
凝着尚盈盈离去后?,晏绪礼撑额假寐,看似在养神,实则心里又?悬悬起来。
方才笃定的念头,目下竟有些动摇,那络子?当真是打给他的么??别又?是送给猫儿狗儿的吧?
晏绪礼越想越窝心,酒劲儿混着醋意,直往天灵盖上激涌。
不多时?,尚盈盈捧着盏醒酒汤,步履轻悄地复又?回到殿内。
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