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和向家最终还是和解了,两家人装得若无其事,关系倒仿若比从前更好上几分。

当晚,向家便提来了大笔的钱和肉食,向天明更是被强制锁在家里,不许踏出半步。

...

农历六月初四,宜嫁娶、纳采、订盟。

天不过蒙蒙亮,江让便被阿妈拉了起来。

红彤彤的、夹了黑绒毛的喜衣上身,领口再别一朵大红花,便衬得少年通身喜意非凡、清条俊朗。

便是这样还不够。

阿妈今儿笑意盈盈的,显然心情不错,她嘴里嘟囔着什么,拿过新买的发油替江让理好鬓边碎发,随后在围裙上抹抹手上的油,去厨房取了一碟子提前做好的白面糕端来,嘱咐少年别饿着肚子。

江让垂着黑睫,吃了几口便没什么胃口了。

他凝神听着外头的火炮声,轻声道:“阿妈,哥那边吃过没有?”

阿妈撇撇嘴,利索地替少年理好领口道:“让宝,你就别担心你哥了啊,回头他嗑些花生物什就够了。”

意思就是没得吃。

江让想再说什么,却被阿妈严肃打断了。

“让宝,记住流程了没有?”

江让下意识颤了下眸,白腻斯文的脸上溢出一抹红,支吾道:“什么流程?”

阿妈有些头疼,粗糙的指尖指了指少年的额心道:“你啊,平日里读书怕是读得脑瓜子都晕了,阿妈方才同你说的都没记住?”

少年别开眼,似乎并不想听。

可阿妈却并不管,继续道:“行了,阿妈这会儿再跟你说一遍。你和你哥都是男人,和男女那档子事儿不同,虽然在上在下不影响你哥生娃,但阿妈不想你吃了亏。让宝,今儿你哥没吃什么东西,力气铁定不够,足够你晚上作弄他。”

江让哪里听过这样直白孟浪的话,当下耳根红得近乎滴血。

他抿唇道:“阿妈,别说了,我、我晓得了.......”

阿妈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就是心软。”

江让没吭声。

因着是在乡下,婚礼的布置称不上复杂,家里头也并未专门准备新房,只是用了江让和江争从前的小卧室作为婚房。

婚房里头贴了几张大红喜字,包括一些狐仙送子的画像。

而那张上下铺的床也被阿爸拆了,换成一张更大些的双人床,床上铺着一床崭新的、印着红牡丹与红喜字的绸被。

被子上,包括地上、桌上全都洒满了桂圆、红枣、花生、莲子,寓意着早生贵子。

乍一看去,四处皆是喜气洋洋的。

江争今日并不在江家,天还未亮的时候,便被送去了村头王婆子家等着候嫁。

村里所有的等郎弟都是这样出嫁的,因为他们是被买来的,没有家。

乡下贫穷,但繁复的婚俗却多得要命。

江让昏昏沉沉地跟着照做,约莫一直到了傍晚,天色渐黑,他才真正握住了代表姻缘一线牵的红绸花带,见到了他的哥哥。

江争今日也穿了一身红色长褂,男人人高马大,胸前撑得饱满,手臂间的肌理起伏恰宜,是极度具有生机的美感。

偏生他皮肤又白,配上火红的喜衫,简直同那山上洗净的、健壮的公山羊一般。

几乎是见到江让的一瞬间,男人的脸便红的彻底。

他沉默地牵住喜带的另一头,站在略矮些的清俊少年的身畔,温顺、驯服、贤惠的不可思议。

江让却并不肯多看,周围的一切落在少年的眼中,都像是一场荒诞的盲婚哑嫁。

他非心甘,兄长也应是并非情愿。

他们一同跨过堵在门口的火盆,走向院中众人的双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