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郎弟的命诸如草芥,是不值钱的。

太阳慢慢下山了,江争闷着头将锄头、镰刀等器具在江家简陋的屋内摆放好,转头便看到一面容瘦黄的妇人坐在针线桌前,一针一线的绣着红黄相间的、属于孩子的虎头鞋。

她看了江争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眼角的细纹很重,让人联想到土庙中泥塑的泥像,仿佛一场大雨便能将她彻底冲毁。

“回来了。”她平静的说:“跪下。”

小孩子垂着眼,发育不良的身体因为做了一天的活而走路略微摇摆。

他径直走到房屋内的神龛前,顺从地跪了下来。

妇人放下手中的针线,她行至神龛前的蒲团前,恭敬至极地行了几个大礼,随后上了三柱香。

香火点燃,隐约升腾起叫人咳呛的烟。

神龛前的烛火摇曳,鞭子抽打的声音在屋内不断响起,妇人下手狠厉,浑浊的眼盯着地上跪着的男孩,竟随着动作带出几分毒辣憎恨来。

她口中不断呢喃着什么,像是念咒,又像是诅咒。

好半晌,女人打够了,才将手中的鞭子放置于木桌上。

江争浑身冷汗,虽然阿妈只打了他的后背,但日复一日的抽打、伤口不断的发炎溃烂,到底还是不好受的。

意识已经有几分模糊了,恍惚间,小孩子看着眼前的妇人半蹲下来,面色带着几分怪异道:“江争,你说说看,你来我们老江家几年了?”

男孩努力打起精神,他哆嗦着苍白的唇,勉强跪住,像是最虔卑的奴隶一般。

他额头冷汗直冒,咬牙哆嗦道:“三年了。”

阿妈脸上露出几分缥缈的笑,她轻声道:“江争,你说说看,阿妈平日里对你好不好?”

小孩子轻轻垂头,手指紧张地捏紧衣角道:“阿妈对我很好,给我吃给我穿.......”

感激规训的话语还未曾说完,一道狠厉的巴掌声便响了起来。

江争被这一记耳光打得鼻血都流了出来,他尝到了口齿中的腥甜,却迟迟不敢抬头看。

妇人眼神阴狠,面目都扭曲了几分,她咬牙切齿道:“那阿妈为什么还怀不上?隔壁张家怀上了,天天在这儿跟我炫耀,我买你这个小畜生来就是为了个福气,你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男孩浑身哆嗦,他努力垂下头,好半晌才敢抖着嗓子道:“阿妈,我今日下田干活的时候听说了,乡里来了几个赤脚大夫,他们或许有方子......”

话还未说完,妇人便尖叫着撕扯打他,嘴里不干不净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贱皮子,这种事能去看大夫吗?啊?你是要害我啊!”

打了半晌,披头散发的女人才慢慢起身,她冷冷盯着浑身青紫的孩子,嘶哑道:“江争,你也别怪阿妈,阿妈平日对你够好了,去年收成不好,家里也没什么钱了。今年我若是再怀不上,人牙子上门,你就跟着走吧。”

江争只是麻木的跪着,今日阿妈气头上、阿爹不会管他,他没有晚饭吃。

夜慢慢深了,烟火气缓缓止住,卧室内动静停了,木门外也只余下隐约的黄狗叫声。

江争这才慢慢动了。

他早已饿得没有知觉了,可他并未去寻什么吃食,而是慢慢爬到神龛前跪好,地上褐色的血迹已然凝固,男孩抹了抹鼻尖的血液,死寂的眸溢出星点的水液。

他猛地磕了几个头,咚咚的声音闷得人心头发苦。

江争哑声道:“祖宗保佑,快些让阿妈怀上吧。”

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了。

一日很快过去,江争最后是蜷缩在神龛旁睡着的。

第二日很快便来了,阿妈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没有再对江争大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