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江让陡然偏过头,一双猩红焦黑的眼死死盯着男人,他哆嗦着唇道:“还有你...你不是楼胥回、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温凉的怀抱紧紧揽住了几近癫狂的青年。

江让不住地挣扎,却被男人愈发用力地抱紧,楼胥回语调带着心疼与悔恨道:“阿阏、阿阏,是我错了,我不该带你去的,可那只是一场梦魇,阿阏,那不是真的......”

男人的声音仿若有魔力一般,青年动作竟慢慢缓下了几分,他依旧是害怕的,但至少不再抗拒,也愿意慢慢依靠、瑟缩在男人的怀中。

江让已经没有办法了,此时的他记忆全失、孤立无援,若是连一直照顾着他的未婚夫都不信任,便只能面对更加残忍的、来自陌生妖物侵.犯的真相。

面对承受不了的事实,人总会试图下意识地去避让、遗忘。

楼胥回削尖的下颌抵着青年的颈窝,口舌中呼出的温凉气息如同洇洇的晚雾。

他轻声道:“阿阏,你要信我。”

男人的语气是多么的温软、恋慕,可谁也看不到,背对着青年的那张幽艳面庞上的神色却慢慢开始变了,挣扎的、不甘的.......最终,扭曲的皮肉开始缓和下来。

楼胥回、不,或者说,住在这具身体中的另一个妖物,慢慢地操控着那张深邃异域的面颊,无声地笑了。

他一边笑着,唇中粉红肥厚的舌尖慢慢化作细细长长的蛇信子。

猩红的蛇信子随着美丽的玉面鬼每一次轻柔拍抚的动作,一颤一翕地吐出、缩回,诡谲至极。

可怜什么也不知道的江让,被蛇妖披着的一张人皮骗得迷糊而哆嗦地放下了心中的惶惑。

失忆的青年人如今再无从前那般坦然开朗、坚守自我的信念。

他像是一捧飘荡的无根浮萍,只能依赖着春水的托举,方能存活于世。

可浮萍也并不总是无力的,正因它根系短促,无力扎入土壤,所以,它永远不会对任何地方产生归属感。

若是惧怕、便逃离;若是遇上大风大浪,便彻底分散消弥。

流水无法留住它、风雨亦无法禁锢它。

它的灵魂始终是自由的。

*

时间一日日过,江让与楼胥回的婚期将近,但因为青年的精神状态并不算好,所以便又往后推了些时日。

但推迟婚期似乎还有一些其他的缘故。

沂高寨中近期大约是发生了什么事,近两日楼胥回颇为忙碌,时常直至深夜才会赶回竹楼陪着青年睡觉。

江让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些天他自半开的竹窗边见到不少相貌古怪的人。

不、那或许都不能被成之为人。

毕竟,哪有人会长出怪异的口器、锋锐的尾针、粗壮无比的兽身?

失去记忆的青年不知道该用什么去称呼那群‘怪物’,但他本能告诉他,那些怪物是危险的、肮脏的、不容于世的。

它们如死去的幽灵一般飘荡在街角,空洞的眼神仿佛一具具残破的、等待被注入灵魂的傀儡。

江让不是没试探性地问过楼胥回。

但男人只是微笑着告诉他,沂高寨的族人与蛊共生,偶尔身体出现蛊虫的特征也都是正常的。

说着,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青年察觉到男人似乎在若有似无地试探他对那些怪物的态度。

强烈的直觉令江让根本不敢吐露实话,只草草敷衍,不敢多提。

毕竟,楼胥回的眼神、表情都太奇怪了。

温柔与笑容像是刻在脸颊上的一层人.皮面具,谁也不知道,那美丽深邃的表皮之下,是否藏着一只暴戾的怪物。

因为记忆的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