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说,黎鹦手腕上的纹身应该是他哥哥之前纹的。

在那个人的印象里,那是个很奇怪的女孩子,拿着一张自己手绘的线条图让他纹在自己手腕上。

他随口问了一句那有什么含义吗。

对方只回答了三个字。

心电图。

心电图、心电图……

周聿安猛踩刹车,打着方向盘拐进小道停下,忽略外面传来的谩骂声,痛苦地将额头贴上方向盘。

他为什么没有想到……

那么明显的线条,和心电图的波动那么相像。

那是黎鹦妈妈去世前的心电图波动。

那时候他明明也在现场,他也看到了,看到了李凤英死后黎鹦的呆愣无措,看到了那最后挣扎搏跳的线。

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往那上面想过?

如果黎鹦手腕上的纹身真是李凤英死前最后的心电图波动,那不就证明……

他完全错了吗?

没有哪个天生反社会人格的人会把母亲最后心脏跳动的频线纹在贴近脉搏的位置。

脉搏每一次震动都会带动那根线跳动,就像是那个人的生命从未停止。

是他弄错了。

他误会了。

黎鹦……

可是黎鹦到底去了哪儿?

电话铃再次响起。

是文曼。

周聿安接起,重新转动方向盘驶回主干道上,朝警局的方向继续开,听着从出声口溢出的话语。

“……聿安,我以她心理医生的名义取到她的检测报告了,我们……好像弄错了。”

是啊,他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你现在没时间回来看,但你听我说,她的检测报告显示的结果是海马体与杏仁核容积较常人有异常的减低,也就是说,是大脑皮质病变导致她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但并不是反社会人格。”

“如果我没分析错,她应该只是……情感解离。”

“也就是说,她没办法像普通人一样体会到正常的情感变化,也没办法理解情感这种东西,她对这个世界的适应过程,多数来源于学习和模仿。”

“但她并没有能产生暴力倾向的诱因,哪怕做出那些事情,也只是因为……那就是她所形成的,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和处事方法。”

“我们完全弄错了。”

“聿安,你在听吗?”

周聿安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但他也已经知道,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

他迫切地寻找着还能补救的方法。

警局一团乱麻,线索纠缠不清,也没有找到她的去向。

到底过去了多久?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还是更久?

终于,在日光熹微,残云尽燃的时刻。

指引着他命运的红点再度亮起。

耳边仿佛响起了尖锐的嘀声。

他的心脏在这一刻震跳。

那是黎鹦给他的指示。

她在那里等他。

周聿安开车到了西郊一处废弃的教堂。

原本宏伟的红色塔尖爬满了蛛网,本该澄澈圣洁的雪白墙面生锈掉漆。

四下安静空旷得可怕。

绕过坍塌了一半的墙体,穿过碎石废墟,燃卷发焦的天际线下,白鸽扑翅飞过,他就在最后的日光下看见了黎鹦。

她安静地坐在教堂背后也明显荒废了的深红长椅上,仰头盯着天边的夕阳余晖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