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霜惊得打翻了铜盆。

她顾不得擦拭，直愣愣盯着案桌前那个月白身影，正用匕首削着雪梨，

他腰间悬着的青玉珏叮咚作响，

正是沈家嫡长子沈明澜。

“大哥？！”

沈青霜的声调陡然拔高，方才还凌厉的眉目瞬间染上小女儿的娇嗔。

她三步并作两步扑过去，发间金步摇叮当乱响，像只欢快的雀儿。

“父亲竟舍得放你回京？”

沈明澜手腕一转，将削好的梨瓣递到她唇边，

“怎么，不欢迎？”

“我哪敢啊！”

沈青霜就着他的手咬下梨肉，甜汁顺着嘴角溢出。

舌尖尝到一丝甜腻，却掩不住眼底的狐疑。

父亲向来把大哥当作左膀右臂，边关战事吃紧，怎会突然.......

“你的消息刚传回营，父亲今早就递上了折子。”

沈明澜从袖中抽出一卷明黄绢帛，

“兵部已经准了，让沈家旁支的沈焕接替副将之职。”

他指尖点了点妹妹鼻尖，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

“多亏某人往兵部安插的眼线。”

沈青霜得意地扬起下巴，此刻活脱脱是个讨赏的小女儿情态。

“我就说那五百两银子花得值！”

她忽然眼睛一亮，露出小时候耍赖时的表情，

“大哥其实是心疼我才主动请缨来的对不对？

父亲原打算派二哥那个木头来是不是？"

沈明澜冷峻的面具终于裂开条缝，无奈地叹口气，

“你呀...”他伸手想揉妹妹的发顶，却被沈青霜灵巧地躲开。

“我就知道！”

她像只得意的小狐狸，蹦跳着去够挂在架子上的酒壶，

“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两杯，盐城的烧刀子可比长安的浊酒够味多了！”

她凑到案几前给自己斟酒，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荡，映出她明媚的笑靥。

沈青霜仰头饮尽，喉间腾起一团火，烧得她眼角泛红，

“我就说父亲该对我好些。

上次损失那批粮饷又不是我的错，谁知道...”

“青霜。”

沈明澜突然按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

“萧家的事，到此为止。”

酒盏“咚"地砸在案几上。

沈青霜甩开兄长的手，方才还明媚的脸色瞬间结冰，

“大哥也是来当说客的？”

“萧砚舟夫人如今已诞下双生子，儿女双全。”

沈明澜声音放得很轻，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家常，却字字如针扎在沈青霜心上，

“上月城门口支的粥铺，连太后都赞她菩萨心肠，你如何能赢她。”

帐外传来脚步声，孙妈妈端着鎏金酒壶进来，

身后跟着四个亲兵，眨眼间便在矮几上排出八样荤食，

鹿肉炙、金齑玉鲙、驼峰羹......

“下去。”

沈青霜冷声道。

待众人退尽，她仰头灌下半壶烈酒，银筷狠狠戳进鹿肉，汁水溅上她雪白的腕子。

“那正好呀，省得我将来受生育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