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总是想起金哥的笑脸,然后就很不争气地抹眼泪。第二天一切还是照旧,生活并没有因为谁受不住而减轻谁身上的担子。在不适合自己的工作环境下,段林无法不感到步履维艰,吃饭的时候文旭看出了他状态不好,便语重心长地跟他说:

“段林,我知道你问题在哪儿,你啊,太较真太争强好胜。人领导不喜欢你这样的,喜欢服软听话的那种。你得懂点弯弯绕,做事不要太钻牛角尖、太棱角分明。官场上谁跟你似的直来直去,都得圆滑点才活得痛快。”

段林道:“若是已经圆滑得不能直来直去了,还痛快个屁。我就是不适应这边的工作环境,我一个学水利的,他们成天让我搞思想教育宣传,这算什么?”

文旭道:“你是觉得屈才了?”

段林冷笑道:“我又没什么才,有什么可屈的,就是专业不对口,我干得难受。”

文旭劝不动,便道:“反正你再好好想想,听我的,别犟。”

段林在办公室发呆,回想自己在有水村修渠的时候,每天都很充实,白天修渠,晚上有金哥陪着,渠修成的那天谁不是高兴坏了,段林自己也满满地成就感,骄傲得什么似的。段林想金哥,想自己的本职工作,跟城里的糟老头子斗来斗去的他厌恶透了,也实在不擅长,不知道怎么就被人背刺一刀,死得不明不白的。他正思量自己有没有未来的时候,他的小助理敲门进来道:

“领导,外面有人找,说是有水村的。”

段林一个激动从椅子上跳起来,他以为是金哥,但走在路上的时候又劝自己打消这个念头,以免不是反而失望。就算是别人也行,只要有水村的人村长凌子娘鱼的水六顺张花随便是谁都行就能打探出金哥现在在干什么,过得怎么样,是不是……结婚……段林恨自己老想不好的东西,他到会客厅的时候,见不是金哥,而是凌子娘带着凌子来看他。

段林高兴坏了,他发现其实自己现在更愿意见到除金哥以外的有水村其他人。总好过有一天金哥带着自己媳妇来城里找他,指着他跟身边挺着大肚子的爱人说,这是以前给我们村修渠的领导段某,那样他绝对会忍不住崩溃的。

凌子娘给段林带了许多果蔬过来,说都是新摘的,让凌子拎着大包小包的提了过来。段林见这么久不见,凌子的个头蹿得极快,他记忆中的凌子还停留在跟他和金哥一起逛早市的那个清晨,小小的一点,比那卖的狗子大不了多少。凌子如今懂事了不少,许是因为凌子娘有些白发藏在黑发里,见了段林也不跟他斗嘴了,而是不好意思地呵呵傻笑,像所有进入青春期因而在大人面前装模作样的小男孩一样。

段林因而问凌子娘,说你们怎么来了,这么远,跑这一趟。凌子娘说也不远,鱼的水现在在镇上开了铺子,叫人顺道送过她俩来看的。两人就随意聊起天来,段林觉得幸好凌子娘还跟以前一样,没把他当个高高在上的官,还是亲切地跟他讲话。聊着聊着,段林终于忍不住问起金哥,凌子娘愣一下,随后笑说:

“金哥他挺好的,说话顺溜多了。”段林便想起他醉酒的那晚金哥说喜欢他。一想又了不得地心脏吃痛。

凌子娘继续说,自从渠修好了,大家都不必为水发愁,都张罗起各家的事业来,有水村现在也快撵上邻村了,不差的。金哥当然是最踏实肯干的,有好多外村的媒人慕名来提亲了,说虽然金哥年龄已然过了二十但人家也喜欢,就看上金哥的踏实肯干,而且金哥也长得结实,人又好看,对那女孩儿也很是温柔……

段林听得心里滴血,于是叫凌子娘不必再说了。凌子娘却说这才哪到哪儿,还没完呢,女方很中意金哥,但是金哥拒绝了,说自己现在不想成婚,人家问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喜欢谁媒人也可以去提的呀,不用害羞。金哥就不说话了,很落寞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