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大雪, 青鸾去换了一身更保暖的衣裳, 刚走到门口,就听得里面容易提到自己, 她疑心仲玉此行目的不单纯,便示意竹之不要出声,将手炉捧在怀中,两人伏在门前静听。
仲玉坐在靠椅上,神态自若。他目及四周,周遭一切事物如旧,还是他当初在玉藻宫小住几日时的模样,再瞧容衣,光脚站在绒毯上,小几上连他的茶都没有预备。方才就瞧着他一举一动颇放不开,生怕自己露怯,仲玉无端生出几分主人般的自在感,神色更加悠然自得。
紫袍郎君缓缓靠在椅背上,脸上浮现出慵懒的笑意。
“姩姩顽劣,自小在这宫中众星捧月似的养着,待人处事分不了轻重,偶有得罪,总免不了有人替她收拾残局。往日仲某不在,叫某些小人以为能借机攀附,打发出去也就罢了。如今姩姩已经及第,仲某便不会再由着她胡闹,皮相、声音、手段,都是经不起她三天热度的喜欢,一会儿就消下去,到时候,容倌可别来哭闹。”他喝一口茶水,又补充道:“仲某明白,容倌往日在外头,靠那些个夫人和大娘子养着,深知不是长久之计,可这宫里也绝不是你这种人可以轻易跨进来的,言尽于此,容倌应该都懂,无需仲某多言。”
青鸾在门外听见仲玉唤自己的小字,诧异之余心旌摇曳。
容衣听他说话如此直接,涨红了脸,再开口时已经不再是往日温声细语的模样。
“仲大人锦衣玉食,哪里能明白我们这些卖艺人的苦?便吾过去为苟活,受了几名京城娘子的接济,也不至于被大人说得如此不堪。”
“到底是仲某说得不堪,还是你本就难堪?容倌,你若当真喜欢姩姩,为何在搬离原住处后仍与那些夫人保持来往?胡员外的夫人、刘县丞的侧室、茶舍花娘,甚至还有道观的奉仙道姑,其他还有,简直是叫仲某这个外人都羞于启齿。你若真问心无愧,何不待会儿就将此事一一告知于姩姩,看她又是否能接受最真实的你?”
说?这可叫他如何说的出口?
容衣慌神,立刻跪下来抱住仲玉大腿求饶。
“仲大人明鉴,容衣只是想借长公主之势在京中站稳脚跟,日后再不用受他人驱使,去伺候那些容衣根本不想伺候之人,绝不是要鸠占鹊巢,夺仲大人在长公主身边的恩宠。还请大人高抬贵手,不要向长公主提及此事。容衣这段时日教完长公主唱曲就会自行消失的。”
还要待段时日?也不怕脏了她这玉藻宫。
青鸾咳嗽两声,推门进来时,容衣已经站起身来,局促的愣在原地不说话。她轻敛眼皮,瞧着门外天色逐渐暗下来,抬手示意道:“天色不早,这雪怕只会越下越大,容倌早些出宫罢,晚了怕路上耽误。”
“殿下……”
“竹之。”
无视容衣眼中渴求,青鸾唤来身后宫人替他穿戴,看着他被带出门外。
“那明日……”
“还有三日便是除岁,容倌得空也休息几日。过了新年,本宫再来传你。”
无可再辩,容衣愤愤地瞧了仲玉一眼,行礼告退。
仲玉看她的模样,知晓她必定听到了两人对话。
如此干脆,如此淡然,对这个赠她琥珀手串,笑起来温润似玉的郎君没有丝毫留恋,就像当初从玉清宫回来,转眼也将他忘在脑后那样。度己及人,仲玉心中升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失落。
此行目的已达,他起身告辞。
将虎皮踩在脚下,此刻房中只有青鸾和仲玉两人。方才在门外久站,寒气扑人。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身上这股寒意还没褪去。
“先生才刚来,没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准备走吗?”
想要的东西?
经她提醒,仲玉倒是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