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一筐筐瓜果,黄色,橘色、绿色,嫣红,纷杂的颜色散着浓馥馥的甜香,甜到烂。

一班人候在码头上,因席泠隐瞒了确切归期,没有官场上的人。除了席家的人,只得何盏抱着韶时。韶时的眼浮在他肩头,跟着那些挑着的瓜果打转,两腮泛着涎,手攥紧了何盏两肩的衣料,“小叔,买些果子好不好?”

何盏拍拍她的弱小得可怜的背,“等你父亲下船再买,乖一点。”

倏闻半丈开外箫娘欢呼起来,“来了来了、是那艘不是?!”

丫头管家们循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不大不小一艘驿船,由安庆府过来,船头只有两位驿馆的差役。这样冷清的排场,只能是席泠。晴芳男人眼尖,笑起来,“可不是咱们老爷嚜!”

箫娘那裙刹那曳荡起来,脚左左右右地跳着,像只麻雀,要扑哧扑哧飞到水里去似的。那船行得能瞧见人了,箫娘忙将两手圈在嘴边,躬着腰卖力喊:“泠哥、泠哥!”

席泠飐飐立在船头,一眼就在人堆里望见了她。她太显眼了,是画卷里重笔的一簇花,不必招摇,轻而易举就跳进他心里。他朝她挥动一只手,穿着墨色的圆领袍,高举的手里仿佛扬了一把香,顷刻香动河岸。

船要往前头停靠,箫娘捉裙在木栈道上跑起来,飞踏得木板嘎吱嘎吱响,水波一层一层地在底下绽开。她穿着妃色的裙,彷如蜻蜓点水。跑到船下又停下来,慢慢行走,望着席泠由艞板上高高曜曜地走下来。

阔别好像是昨天的事情,席泠什么都没变,沿海的风没能晒黑他,也没能将他的皮肤打磨得粗粝,他依旧是江南慢悠悠的水调滋养出的颓靡贵气。他剪着一只手,另一手仿佛攥住了光阴穿云而过的利箭,在遥远之地也保护了箫娘不受时光风雨的侵蚀。

她也没能变老,依然封存着俗世里的天真。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评论营养液。

90 ? 番外·初长(二) ◇

◎在万物里找她的影子。◎

两岸黛山, 江河滂沱,显得人如蝼蚁一般渺小。好在席泠淌过长河,终于涉岸, 与箫娘又再对目, 擦身的那些锦衣罗衫是他一腔纷呈的话,它们流动着, 他便沉默了。

箫娘凝望他,渐渐红着眼圈嗔怪一眼,“又不讲话, 离家这样久,就没话对我说呀?”

席泠松了松眼皮笑,“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片刻见何盏抱着个娃娃走过来,“碎云!”

席泠扭头望,何盏倒是能一眼分辨。只是他怀里抱的小姑娘有些熟悉而陌生, 走近了瞧, 像颗玲珑剔透的鲜荔枝,滚动的眼珠子充满好奇与警惕,扬着小小的下颏,神色是洋洋的骄纵。

“照心。”席泠作了个揖, 轻拍一把他的臂膀, “几年未见, 还是从前倜傥。你衙门里事忙,哪里还敢叨扰你来接我。”

“哪里就忙了,先前的户部侍郎段大人被贬到福建,刚结了这桩案, 我正得松快, 这不你就回来了嚜。”何盏把韶时颠一颠, 作势要将她交给席泠,“小鬼灵精,你父亲回来了,叫他抱抱你,瞧瞧你长得多高多沉。”

席泠蓦地有些紧张起来,伸出手去接。熟料韶时眼皮上大大的折痕忽地剪平,一个眨眼就将脑袋扭回何盏肩上,两个手缩藏起来。何盏撇着眼笑她,“怎的,你不好意思了?这是父亲。”

韶时将他两片肩攥得死紧,誓不转头,留了个冷漠高傲的后脑勺给席泠。席泠早有所料,也架不住心头发讪,渐渐垂了手。

箫娘夹在中间,不惯她,将她由何盏怀里接来放在地上,整拂好她的衣裙,指给席泠,“这是你爹,快向爹请安。”

“见过父亲。”韶时歪歪倒倒地服了个身,仰着脸看席泠。他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