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希娘正瞧着出神,这样热闹的场景与她个寡妇不相合,她在这府中近二十年都没看过。她完全没察觉,身边丫鬟和几个老姨娘都默默往边上退了几步。

王崇不知何时走出来,男人站在她身侧低头看她,她穿了身金线镶边的浅杏色褙子,细眉弯起立在那儿。

“冷不冷?”王崇出声问她,隔着袖子去牵她的手。

炮仗声音掩住了他的,陆希娘吓了一跳,抬头见是他才松了口气,慌张缩回手往左右看去。众人见状纷纷扭头,不知谁道:“咱进屋玩采选去罢。”

不多时,院内只剩下夫妻二人。

“不冷。”她低声说,王崇是她养大,然而性子跟她到底不同。她守礼拘谨,他却狂狷无惧人言。

王崇执意攥紧了她的手,看她眼又望着不远处的炮仗道:“这屏风还是去年才从宫中传出,我就猜着你会喜欢。”

陆希娘又不是生来喜欢安静,她抄佛经不过为了打发时间,酿酒吃酒勉强算得上是喜好。

那夜醉酒,陆希娘虽吃酒说了好些胡话,但没失去记忆,仍记得自己说过做过些什么。王崇未在事后提及半句,可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她哪好再将他看作儿子。

一句“崇哥儿有心了”到底没说出口,话至嘴边转而笑着打趣道:“却像没见过世面,免不得要多看几眼。”

王崇闻言跟着笑了声:“你若喜欢,明年再请人多制些。”

两人站在院内吹了会儿冷风,那边炮仗声终于停了,陆希娘低头闻了闻身上,一股子烟火味儿。

她道:“给姨娘们添点彩头,回屋换了衣服再去世安苑请安罢。”

0097 误会

王崇点头称是。

几个老姨娘围了一桌在扔骰子玩升官图,王崇避嫌未进屋,陆希娘过去给众人俱添了些。

姨娘们邀她一起,她笑着推辞,众人便也未再劝,陆希娘转而从屋里出来却看到王崇独自站在廊下低头发愣。

她刚要唤他,忽见王崇抬手,袖口拂过身旁柱身长叹了口气。陆希娘心中蓦地抽痛了下,两人刚成亲那会儿,她也曾看见王崇背着人叹气甚至抹泪。那时候她难受至极,作为母亲心疼他觉得他可怜。

可是这会儿,陆希娘怔怔望着眼前这人,不知道他为何又难过。然而心跳得厉害,或许是方才炮仗眩得她头晕,或许是今天家宴喝了些酒脑子不清醒。没有哪一刻她比此时更糊涂,她默不作声走上前去。

王崇原正兀自感慨,忽地腰间一紧被人自后头拥抱住,两人身上都是浓烈的火药味,乍贴着他后背有些刺鼻,陆希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王崇怔愣住,低头看眼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他浑身僵硬了半天未动,这天冷两人都穿得厚实,他却能察觉到身后妇人落在自己背部的温度。

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隔了许久才压抑着狂喜的情绪,瞥眼左右,陆希娘两个丫鬟见到忙离得远远的,哪个敢在跟前看主子热闹,他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这话其实陆希娘想问他,又羞于自己这般主动抱他,不论别的,自己身边春杏、春兰两个丫头肯定看到,忙又松开手径自走开。

王崇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乍瞧着面无表情同陆希娘进了临晖院。守在院子里的婆子才同院里粗使丫鬟们吃了酒,见两人这会子回来慌忙万福道:“国公爷,夫人。”

婆子行礼后却迟迟听不到王崇应声,心中暗自嘀咕,以为哪里遭了他的厌恶。谁知下一瞬,王崇却从腰间拽了块玉佩赏给她:“起身罢。”

王崇从不苛待府中下人,可也不是过分骄奢淫逸的主子,今日莫名这样慷慨,不只是婆子,就连陆希娘都忍不住仰头望了他眼。

男人端着脸没看她。